手指顿时停了下来，黑沉的瞳孔一震，陆恪言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微红的脸，青年眼神真诚毫无虚假之意，甚至有些天真和幼稚，认为他的快乐和幸福都能被钱买到。倘若真如他所想，金钱和幸福能划上等号，他那么多钱，却未曾品味太多人生的乐趣。

不管宋沐白是否出于真心，亦或是醉酒的胡话，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沉寂已久的心，鲜活地跳动着，向他展示生命的美好。

陆恪言倏然笑了下，“我的时间很贵的。”

宋沐白愣住了，蹙着眉在犯难，而后伸手在口袋里翻找手机，陆恪言瞥见他点开微信查看余额，大概是看不清数字，手指在屏幕上数了几遍，过了会儿，悄悄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羞窘和犹豫，试探着问他，“这些够买你一个小时吗？”

陆恪言并不关心怼到眼前的微信余额，深眸紧锁着他，像一个垂钓者沉心静气地等待那条鱼，自愿上钩。

见他久未开口，宋沐白商量着说：“半个小时也行，十分钟也可以。”

好似陆恪言的快乐对他极其重要，辛苦挣得那些钱抵不上他十分钟的快乐。

陆恪言不喜冬季，冬季剥夺了太多他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他太多痛苦的回忆，世间万物被冰霜覆盖，也将他掩埋其中，那么冷那么痛。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冬季并不是总是寒冷的，一簇火苗从心底燃起，如此弱小却那么努力燃烧着，温暖着他。

宋沐白不懂他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藏着什么，只觉得陆恪言的时间真的很贵，他倾尽所有，仍买不到哪怕只是十分钟，心里有些丧气，但他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他拧眉想了下，试探着说：“那分期，行吗？”

陆恪言眼角眉梢染上了笑意，不是嗤笑不是冷笑不是促狭虚假的笑，是发自灵魂的愉悦，感染着车厢里另外两个人。

助理从后视镜窥见了那一抹笑容，脑海里突然蹦出霸道总裁小说里的经典语录“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宋沐白痴愣地看着他染上笑意的眼睛，不知道哪句话让他那么开心，只觉得即使豪掷千金买到这么一个笑容也不亏。

陆恪言把面前的手机抽走，帮他装进口袋里，而后慷慨大方地说：“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送你十分钟。”

宋沐白惊喜地睁大眼睛，手指抓住他的袖子，“真的？”

“嗯，不过，”陆恪言看了眼手臂上的那双手，话锋一转又说：“你要想办法让我开心。”

宋沐白愣了下，“我怎么做你才开心？”

“自已想。”陆恪言靠近了他一些，声音变得低沉，“你只有十分钟。”

鼻端嗅到了熟悉的清冷香气，他盯着陆恪言凸出的喉结出神，陆恪言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喉结情难自禁地滚动了下，伸出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耳垂，宋沐白突然回神，眼睛一亮，愉悦地说：“我会讲冷笑话。”

陆恪言一顿，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勉强地应允了。

宋沐白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有一天渔夫抓到了一条鱿鱼，然后鱿鱼就说求求你放了我吧，渔夫说你答对了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鱿鱼说好啊好啊，那就考我吧，然后渔夫就把它烤了。”

说完，他自已忍不住笑了起来，车厢里只飘荡着他愉悦的笑声。

陆恪言欣赏着那张笑脸，原来他开怀而笑的时候是这样的，稍长的眼尾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红润的嘴唇咧开，露出几个洁白的牙齿，左边靠里的一些还有颗可爱的虎牙，如此灵动鲜活，不再是愣头呆脑无生命活力的8826。???

宋沐白触及他深邃的目光，收敛了笑容，紧张地问，“不好笑吗？”

陆恪言故作沉吟片刻，不咸不淡地说：“还行。”

那就是不太行，“我还有更好笑的。”宋沐白眼瞳转动了下，似乎在大脑里检索压箱底的笑话。

这时助理开口，“陆总，到了。”

助理直接把开到了房屋门前，省了很多路。

陆恪言打开车门下车，助理下了车，直接走到另一个后车门率先打开门，陆恪言绕过去，先解开了腰间一粒扣子，而后弯腰上半身探进车里，一手搭在宋沐白的肩膀上，“下车吧。”

宋沐白还未比较出哪个笑话更好笑，便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他乖顺地“哦”了一声，在陆恪言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地下了车，脚刚落地，双腿软了一下，身体随即被沉稳地抱了起来，落入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宋沐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进了屋，简约华贵的装饰和水晶吊灯闪着他的眼睛，他闭了闭眼，听到了欢快的狗吠声，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走在前面又蹦又跳的独眼狗，他疑惑地说：“独眼侠？你怎么跑到我梦里了？你也想我了吗？”

独眼狗好像能听懂似的，尾巴摇得很欢快了。

助理快一步打开客卧的门，陆恪言抱着宋沐白进房间，低声对助理说了句，“冲杯蜂蜜水，温的。”

助理：“是。”

陆恪言将他放在床上，双臂撑在他的耳边，垂眸望着他，“你还梦到了谁？”

宋沐白眨着眼木愣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描绘他的面部线条，陆恪言看着他的手指，眼神很沉，宋沐白突然放下手，惊惧地说：“不可以说。”

陆恪言循循善诱，“为什么不可说？他很可怕？”

宋沐白抿着唇，不再看他，明显不愿意再回答，“我困了，明天还要拍照。”闭上眼佯装睡觉，眼皮却动个不停。

陆恪言无奈地刮了下他的鼻子，为他盖好被子，这时助理把蜂蜜水端了过来，陆恪言接过来，一只手托起宋沐白的头，“喝杯水再睡。”

宋沐白复又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喝水，喝完舔了下嘴唇，“甜的。”

“加了蜂蜜。”陆恪言轻缓地抽开手，把杯子交给助理，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转头对上了宋沐白一眨不眨的眼睛。

宋沐白似是被抓包慌乱移开视线，抓着被子盖住自已的脸，只留一双水雾一般的眼睛，陆恪言莫名觉得好笑，见时间不晚了，便对他说：“睡吧。”

而后站起身准备离开，准备关灯时，望见沐白的眼睛直溜溜地跟着他的身影动，他又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十分钟过了，”他声音带着可惜和懊恼，“我没能让你开心。”

陆恪言目光一怔，心底的那簇火苗似被泼了蜡油，越烧越旺，燃烧着流动的血液。

“开心。”陆恪言眼稍扬起，又说了一遍，“很开心。”

宋沐白跟着笑了下，神情松懈了起来，眼神迷蒙昏昏欲睡，仍固执地睁着眼盯着他。

陆恪言轻声说：“睡吧。”

“嗯。”宋沐白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