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沐白蹲下身看了眼鞋码，仰头冲着他说：“大了一码。”

陆恪言说：“鞋带系紧点。”

顿了下，又问，“会系吗？”

“会的。”宋沐白忙说。换上运动鞋，鞋带多系了两道，鞋大了一点也不妨碍走路。

陆恪言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脚上的鞋看了几秒，淡淡地说：“走吧。”

他走在前面，宋沐白牵着狗跟在他身后。

穿过宽阔的庭院，径直来到雕花铁门前，铁门缓缓为他们打开，宋沐白脚步迈出去的那一刻，有种蹲了多年监狱终于是被释放的怅然感。

他抬眸向远处望去，发现别墅区竟建在半山腰，群山叠嶂，各种杉木乔木植被随着气温的降低，叶子变成橙黄色和暗红色，构成一幅季节交替的美好图景。面对这么美丽的风景，宋沐白难免心痒，此时身边若是有相机就好了。

“好看吗？”陆恪言发现他对着远处的山林露出一副憧憬的模样，不由问道。

“嗯。”宋沐白视线移到他脸上，笑了下说：“好看。”

陆恪言眸光微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冲着他扬了扬下巴，“站过去，给你拍张照。”

“啊？”宋沐白一愣，忙说：“不用了吧。”

陆恪言已点开手机拍照模式，眼神瞟过去，“去站好。”

宋沐白只得牵着狗走到路对面，陆恪言手机对着他上下找角度，宋沐白眼睛乱瞟，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他擅长为他人拍照，指导别人怎么摆姿势，轮到自已被拍，身体好似不是自已的，怎么站都觉得不合适。

陆恪言从镜头里看着他，说：“别乱动。”

宋沐白顿时呆板地立在原地，身体微侧，只给了他一个侧脸。陆恪言视线从手机上方看过去，宋沐白穿着绒面卫衣，微长的头发随风而起，露出娇好的面容，自然界的风景做衬，晨曦微露，霞光铺满天空，营造出的氛围感，随手一拍都是大片。

陆恪言没忍住多拍了几张，多是宋沐白的近景人像，最后拍了两张全景图，连带着狗也拍了进去。

宋沐白身体都僵硬了，已进入冬季，他穿得不算多，站着不动，手脚也越来冷，他嘴唇抖动了下，脸转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可以了吗？”

屏幕里的青年正面对着镜头，明眸皓齿，大概是眼睛瞪的久了，眼角有些红，嘴唇红润，像雪林深处的萌动人心的鹿。

陆恪言喉结动了下，快速地拍了几张，而后收起手机，面容平静地说：“嗯”

宋沐白手指插进口袋，跑到他面前，有些期待地说：“我看看。”

陆恪言看了他一眼，沿着道路向山上走，冷静地说：“没拍。”

宋沐白显然不信，小跑着跟在后面，嘀咕道：“我刚才听到快门声了。”

“光线不好，删了。”陆恪言面色无常地说，伸展手臂热身。

宋沐白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自已不会拍，还怪光线。合着他白傻站了那么久，这时，陆恪言却突然转身，眼神促狭，宋沐白反应极快地眨了几下眼，傻里傻气地笑了笑。

陆恪言哼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捏着上衣拉链向下滑动，似要脱掉外套。宋沐白脚步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下，心想自已也没说什么惹他不开心的话，这架势怎么要脱掉衣服揍他一顿？

陆恪言里面穿着黑色运动紧身衣，勾勒出轮廓清晰的胸肌和腹肌，既有美感又充满力量感，宋沐白自认不属于弱鸡的体型，和他相比根本不够看，真打起来，估计他毫无还手之力。

胡思乱想之际，陆恪言突然把外套扔了过来，宋沐白手慌脚忙地抱在怀里，茫然地看着他。

陆恪言强势地说：“穿上。”

又似笑非笑地说：“别冻坏了零件。”

“哦。”宋沐白心虚，不敢与他对视，低头乖乖地穿上外套，拉上拉链。外套还带着陆恪言的体温和气味，仿佛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宋沐白身体热了，脸也热了。怕陆恪言看出他的不自然，便随意地说：“您不冷吗？”

陆恪言伸手帮他整理领子，指腹若即若离地擦着他的脖颈，嗓音格外悦耳，“你感受不到？”

外套上的体温明显，他自然能感受到，但他不知此款机器人是否有感受温度变化的功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陆恪言墨黑的眼瞳不紧不慢地看着他，仍在等待他的回答。

宋沐白咽了下嗓子，正想胡编乱造一通，手里的牵引绳突然拽着他向前跑，宋沐白措手不及，差点被独眼狗拽倒，好在陆恪言及时伸手，攥住牵引绳，制止了激动奔跑的狗。陆恪言低声呵斥了一声，独眼狗不情不愿地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十几米远的边牧，边牧身后跟着一个晨跑的女人，身材娇好，面容精致，微笑着冲这边挥了挥手，而后向这边走过来。

想来是认识陆恪言的。

宋沐白攥紧了牵引绳，边牧和女人刚一走近，独眼狗和边牧欢快地玩耍起来。女人扎着丸子头，眼睛盯着陆恪言，“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出来跑步？”

陆恪言疏离不失礼貌地回答，“忙。”

“嗯，”女人目光瞥了眼他身后，“这位是？”

陆恪言口气自然地介绍，“朋友。”

宋沐白一愣，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女人自我介绍，“嗨，你好，我叫姜瑜。”

“你好，”宋沐白停顿了下，有些犯难怎么介绍自已，陆恪言说自已是他的朋友，他如果介绍自已叫8826，面前的女人会不会怀疑他俩神经病。

陆恪言却突然碰了碰他的肩膀，淡淡地说：“不是说饿了，还不快遛完狗，早点回去吃饭。”

宋沐白松了口气，冲女人点了下头，拽着不依不舍的独眼狗向前跑。

陆恪言冲着女人微点了下头，示意自已先走，等他走出了几米远，姜瑜才茫然地回过神，怎么感觉俩人关系怪怪的？

陆恪言曲起就小臂摆动双腿，匀速跑着步。

宋沐白牵着狗跟在后面跑一会儿歇一会儿，陆恪言腿部肌肉随着动作一张一弛，腿部肌肉群很漂亮，充满了力量感，完全不像做过手术和刚生了一场病的样子。

宋沐白蓦然想起那天他躺在浴缸里脆弱痛苦的画面，还有满抽屉的治疗失眠的药，和眼前鲜活的有生命力的光鲜亮丽的模样，判若两人，有种割裂感。

宋沐白想，虽然陆恪言性格冷漠，自带的压迫感和说的话常常令他汗流浃背，但，他还是更愿意和这样的他相处。

“没电了？”陆恪言察觉他脚步停顿的有些久，他放慢了速度，后退着小跑，微扬着唇角看着慢悠悠走路的一人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