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

太子猛地将她抱起来,扯过双腿环在腰后,往前迈了两步,抵她在墙上,“就在这里。”

打从第一回开始,他们做起这件事来便不分昼夜,越棠乐于尝试新鲜刺激,反倒是太子,起先碍于规矩体统放不开手脚,好在几番突破藩篱,得避人,不敢放声儿,一颗心惶惶地半悬在空中,却有种别样的快乐,简直邪性。

次数多了,他也摸着了法门,怀里的人很快化成了水般柔情,顾不上冲他吆五喝六了。太子顺势将她翻过来,凑到她耳畔征询她的意见,“太子妃,可不可以?”

她一知半解地答应着,没成想是这般路数,仿佛探及了从没到过的新去处。新去处风景好,却格外累人,他生得高大,非得需她略弓下腰。越棠很快便撑不住了,他顺手揽起她走了走,由她趴在屏风后头的条案上。

百忙之中,他总爱问:“好不好?”

越棠踩着浪花一般,整个人没着没落的,可那感觉没法儿说,受不了又放不开手,只盼浪再大些才好。

这回来得快,过后却缓了好半天才找回魂。照旧卧在一处,议论起选妃的事,太子忖了忖道:“五郎六月里满十七岁,尚未议定皇子妃的人选,他连正妻都没一个,却要让孤娶小,这道理说不过去。礼部非要遴选良家子,就让他们给五郎选皇妃去,我们拖过这一阵再说。”

赵家子息一向不健旺,近支宗亲同辈一块儿齿序,五郎便是孙贵妃所出的皇子。

其实太子这话也好驳,等闲皇子的亲事,不能和储君的内闱相提并论,除非有皇帝默许,还能拖上一拖。

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于子嗣,储君要承继江山,东宫有后,国本方稳固,所以才有臣子敢对太子的家事指手画脚。若太子妃有所出,那朝野上下应当是再无人敢挺直腰杆子,逼迫太子纳妃了。

“其实我不愿你太早有孩子。”太子搂紧她说,“我们还年轻,好不容易在一起,论私心,我想多过几年只有你我二人的日子。”

决定嫁给太子的时候,越棠就有这方面的觉悟,所以倒不算为难。她拍了拍太子的手,“早生晚生,都一样要生嘛,我不强求孩子,但若有了也很好,顺其自然吧。”

说来他们办事如此勤勉,哪怕顺其自然,应该也快了。太子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表示认同,打算向皇帝摊牌,先求个一年半载的期限,若太子妃仍不闻有妊,再考虑纳妃之事。

几日后朝会,议完国事,谏官不忘初心旧事重提,又劝陛下赶快为太子选良娣。

皇帝向来情绪平稳,底下臣子闹得再凶,他鲜有激动的时候,或好或歹,总归都过得去,今日似乎格外心力不济,谏官一边进言,皇帝阖着眼揉眉心,听完迟迟噢了声。

“五郎也未议亲,让礼部先紧着五郎,呈报皇妃的人选的吧。”

皇帝言罢,撑着扶手慢腾腾站起身,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兴致,吃力地摆了下手,便要叫散。谏官见又是这套,今日说什么也不肯罢休,当即哐当一下跪在青砖石地上,口中高呼陛下。

“天垂象,圣人则之!近来屡有异象意指东宫,请陛下允准臣的提议,否则臣就跪死在这殿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谏官顶撞君王常有,这就是他们吃饭的本事,可闹到死谏的地步,那就非同小可了,实录上都得重重记上一笔。

太子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向跪在青砖地上的人,觉得他简直难以理喻。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内官惊惶的呼喊,“陛陛陛陛......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这下没人理会谏官了,这边一迭声唤陛下,那边着人赶紧传御医,龙体事关重大,一撮人又无头苍蝇似地喊太子殿下拿主意。品阶高的臣子忙趋近御座前查看,品阶稍低的,只能呆立在当场,从人缝儿里张望。很快便见前头的侍卫打横架起陛下,匆匆往后殿去了,陛下瞧着不大好,一点儿声息都没有,金龙云纹的袍裾耷拉下来,六神无主地凭空晃荡。

那厢太子着人将皇帝挪进偏殿,宫中当值的御医就在昭庆门上,说话的功夫急赶来,诊脉后立刻替皇帝放血施针,一番急救,皇帝终于睁开了眼。

御医跌坐在地心直喘气,抹了把汗,方慢慢却行退出偏殿,向廊下守候的太子回禀。

“陛下这是风疾,还好症候不深,头一次发作,尚有挽回的余地。现下臣为陛下施了针,陛下已然转醒了,只是半边手足仍有些不遂,等过一个时辰,臣再为陛下施针一次,便能慢慢好转。”

太子此时方松了口气,“褚大人费心。”

御医忙道不敢,“只是往后,陛下万万要注意休养生息,忌劳累,忌动怒,膳食上也要尽量避免生风动火的发物才好。”

太子点了点头,嘱咐内侍记下饮食忌口,自己转身迈进殿中,走近床榻,默然跽坐在脚踏边。隔着朦胧纱帐,太子忽然惊觉自己有许久不曾与父皇这般靠近过了,日常奏对,总隔着一张御案,丈余的距离,未曾留意到父皇的苍老。

其实父皇不过四十有余,先帝在这个年纪,戎马倥偬犹不在话下。他分明记得父皇也是健朗的,或许是过去一两年间发生了太多事,不经意间,便拖垮了父皇的身体。打从他自鄞州归朝,有些话父子两心照不宣地埋进了心底,彼此都没有信心谈一谈,反倒成了芥蒂,再难厘清了。

“亭之......”纱帐中忽然伸出一只手。

太子忙握上去,“父皇,儿臣在。”见皇帝挣扎要起身,忙劝住,“父皇,御医说您要好生修养,切忌操劳......”然而话说半截,太子便意识到失言,御医可以劝诫天子修生养息,可储君说这话就不好听了,是逼皇帝让贤吗?

皇帝了然于心,自嘲地笑笑,“朕与你父子之间,何时需小心谨慎到这般地步了?朕知道,是鄞州一事,朕让你寒了心。”

鄞州之乱,太子一度也认为是孙贵妃的错,可亲查赈灾之事后太子才意识到,这是多朝的积弊,远非孙贵妃一人力所能及,要论皇帝的对错,实在没有意义。

“父皇言重了,儿臣并不怨怪父皇。”

皇帝无力地摇摇头,“是朕一味宽纵,缺少约束,这才酿就了贵妃的野心,无论如何朕都有责任。”他阖上眼,眼角涌出两行泪,“可朕实在不忍心处置贵妃......过去一年,朕只觉日子了无意趣......”

一年前太子归朝,孙贵妃旋即幽闭于兴庆宫中,并未论罪,也没有其它处置。皇帝任由太子在朝堂上揽权,保全孙贵妃是他唯一的要求,太子也不想要孙贵妃的性命,乐得成全。可孙贵妃虽活了下来,到底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陪王伴驾了。

皇帝一向寡言,人前总是那般不咸不淡的情绪,是以连太子都未发觉,皇帝竟心绪寥落到这般田地,就此一蹶不振,甚至对帝王生涯失去了兴趣。

太子怔忡了下,“父皇是想将贵妃放出来吗?父皇早该同儿臣说的。”

“亭之,朕知道这对你不公平。”皇帝吸了口气,略略倾身,用力握住太子的手,“所以朕想过了,这帝位朕不坐了,等朕稍好一些,就带贵妃去东都上阳宫颐养天年,你是愿意监国,还是让朕做太上皇,都由你自己的意思。今日谏官被朕一吓,想必会消停些时日,往后你大权在握,封不封良娣、良媛,只叫太子妃决定吧。”

第73章 长公主

太子监国后, 周立棠变得愈发忙碌。

他仍是给事中的品阶,但顶头两位侍郎,一位被调走, 一位年近古稀, 十日里难得有一日上衙门点卯,门下又多年不设侍中, 于是举足轻重的门下省, 大小事宜渐渐都交由他这位给事中拍板。

人人都看得明白,这是太子殿下有意扶持妻舅, 周给事明面上没升官,实则大权在握,二十来岁的年纪, 隐隐已有宰执的势头, 待太子践祚,周给事迟早班列公卿。

有人艳羡, 自然也有人冷嘲热讽。毕竟周立棠太年轻, 虽人品能力上无可指摘,但骤然登高位,总有人不服气, 周家世代簪缨, 先前右仆射又是那样一位颇有儒名的士林领袖, 到了周给事这辈,居然攀附裙带上位,当面无人敢说什么,可私底下少不了议论。

对于这些, 周立棠保持一贯的漠然,闲言碎语入不了他的耳, 更上不了他的心。每日依旧办他的差事,肩上担子愈重,愈得投入更多的心思,旁人过午便归家,他常在衙门留到黄昏,踏着斜阳佯佯穿过含光门,恢宏的城楼笼在浩无边际的金芒里,从城楼下走过,人渺小得似蝼蚁一般,反倒叫人心绪安宁。

这日周立棠照旧忙到傍晚,穿过廊庑往院门上去,冷不丁听见配殿里有人在说话。这倒罕见,他虽不关心,打从窗下经过,也不由听了一耳朵,是两位拾遗在说笑,语气颇为轻薄。

“......听说原是徙三年,那位硬生生改了斩监候,你别说,女人一旦心狠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可不嘛!年纪轻轻的,手段倒是狠辣,瞧瞧那刑部,如今愣是没一只公鸡敢打鸣了。”

周立棠不由顿下脚步。

配殿里响起一串笑声,其实声量并不高,可听着无端刺耳。周立棠没来得及细想,脚下比脑子快,踅身走到门前一推,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