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平安身为哥儿,我不便入内,便拉着周大哥关切问询:“究竟发生何事?你身上的伤势又是怎么来的?”

他整个人消沉落寞,默默于阶沿坐下,良久方道:“雨生被掳走了。”

我闻言大惊失色,“何谓被掳走?掳到哪里去了?”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晓,昨夜漆黑,我突然遭人殴打,反应过来带着伤,所以未能追上。”

我只觉头脑一阵昏沉,又追问道“可曾报官?”

他再次摇头,我旋即明了,“周大哥,你可是知晓是何人所为?”

此时碰巧许简寒搀扶着平安走出来,平安额头缠着一层厚纱布,隐隐渗血,看来伤势不轻。我见状再也忍不住问道:“你们二人究竟遭遇何事?怎会如此?”

“是我娘家之人所为!”平安言罢,泪水夺眶而出。许简寒忙着低声抚慰。

我虽不便探问他人家事,但见他们这般惨状,亦于心不忍,只得温言相劝:“周大哥,你愿意与我们说发生了何事就说,不愿意也无妨,只是,若有需我们相助之处,尽管开口。”

周大哥抬头,嘴唇几番张了又张,终是无言,反是平安望着沉默的丈夫,满面愧疚,哭着断断续续说道:“我娘家是柳树村的,我父母共育有三子,我排第二。上头有一位姐姐,在我成年不久后远嫁便音信全无;下头还有一位弟弟,深得父母宠溺。”言至此处,他眼中满是怨愤,续道:“我那弟弟沉迷赌博,屡教不改,父母苦劝几番无果,仍旧一味溺爱,致使其一身赌债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犹如无底深渊。他稍有赢钱便往那花街柳巷挥霍,输了便回到家里一阵翻箱倒柜,搜寻财物变卖偿债……”

我们闻听平安所述,只觉义愤填膺,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父母与兄弟。

原来,他弟弟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做出诸多荒唐事,甚至曾将自已兄长平安也抵押与人偿债。平安父母知晓后,匆忙托媒婆为其说亲,赶在债主临门之前,将平安许配给无父无母却身怀打猎绝技的周渠牧。平安还曾为此心怀感激,以为父母终是疼爱自已的,不惜冒险提前为自已安排婚事,以免自已陷入恶人手中,一辈子就全毁了。

故而,平安在嫁与周大哥后,因无公婆需侍奉,便与周大哥悉心侍奉自已的双亲,平日家里稍有盈余,亦会竭力去接济娘家那头。

然而他们未曾醒悟,若平安父母与弟弟尚有良知,他那姐姐又怎会毅然远嫁,断绝音信?摆明了是看出来这无望的娘家是一滩烂泥,只会吞噬无私奉献的人。他那父母又怎会明知他们家境并不宽裕的情况下,仍屡屡要求他们为弟弟娶亲出资?

实则,他们不过是相中了周大哥一身狩猎的本事,欲将其作为长期压榨的对象罢了。

此次,平安弟弟又将家中为其筹备娶亲的聘金输了个精光,遭债主追讨时,竟毫不犹豫地引债主至周家索要。

那日,他们自日予甜用完火锅归村,夜已深沉,一家三口甫入庭院,便遭埋伏之人哄抢。家中银钱被劫掠一空,孩子亦被掳走,对方还勒令他们三日之内凑齐三百两银子赎回,否则便要雨生性命。

因夜色昏暗,他们未能看清行凶者的面容,欲报官却又恐惊动绑匪,危及雨生安危。

周大哥一家的遭遇,令我与许简寒满心愤懑与无奈。许简寒紧攥双拳,愤然道:“怎可如此歹毒,这可是自已的亲生骨肉和外孙啊!”

周大哥在旁默默红了眼睛,自责道:“皆怪我未能护得他们周全,我这身伤痛算得了什么,若雨生有个闪失,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平安亦摇头哭泣:“大周,不怪你,是我拖累了你,还害了生哥儿。”

我于庭院中反复走动,,竭力使自已镇定,梳理思绪,思索应对之策。显然,周雨生失踪定与他那舅舅脱不了干系。听他们所言,对方前夜显然有备而来,对周大哥家中的情形了如指掌,若非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怎会如此轻易得手?

然而当务之急,乃是确保雨生安全无虞。

“周大哥,平安,莫要慌乱。我们且凑凑银子,瞧瞧能否集齐这三百两。我与许简寒在镇上经营店铺,虽有些许积蓄,然一时亦难以凑齐。不过我会设法筹措,村里亦可去借些,能凑多少是多少,或能解此燃眉之急。”

“然而我们亦不可就这样坐以待毙,仅寄望于赎金。需做两手准备,周大哥你下午就遣村里青壮去平安父母家,将那小舅子擒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严刑逼问一番。”

许简寒亦点头赞同:“对,我们不能束手就擒。再者,平安,你可曾想过,此事理应报官。即便雨生此次侥幸脱险,日后你们亦将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平安闻之,顿然止住哭泣,咬牙切齿道:“我此刻恨不得他立刻被关入大牢,他做的桩桩件件与禽兽有什么区别!”旋即,他满含期待地望向我们:“只是如此行事,真能奏效?此乃一大笔钱财,我们怎好意思连累你们。”

许简寒轻拍平安肩头:“莫说连累,我们亲如一家。周大哥与你平日对我们多有照拂,如今你们有难,何况雨生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我还曾为你接生,他于我们艰难之际降临世间,我们怎可袖手旁观。”

周大哥抬头,眼中满是感激:“怀川,简寒,大恩不言谢。若能救回雨生,我这条命便是你们的。”

我急忙阻拦:“周大哥,莫要如此言语。我们眼下首要之事乃是救雨生,其余皆可暂抛脑后。我即刻回镇上筹备钱款,你依我所言先往村里走一遭,我再托人于镇上探听消息,若有风吹草动,我会即刻遣人通报你们。”

言罢,我与许简寒匆匆别过周大哥一家,登上牛车返回镇上。一路上,我们心急如焚,皆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时浮现雨生那乖巧可爱的模样,暗暗立誓定要竭尽所能将其救回。

第42章 营救雨生

我前头说是要将周大哥那小舅子绑来,却不可能当真叫人明目张胆地去他家“绑”,反是要用请的,周大哥将他请回家里,我们自是在家等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小舅子来了。

平满大抵是对自已这哥哥、哥夫伸手要钱惯了,竟觉得无所畏惧,在明知道自家外甥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仍旧一请就来,若说他与雨生被绑之事毫无瓜葛,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带了好酒好肉来摆了一桌子,平满像个泼皮无赖般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那眼神仿佛这满桌的酒肉都是他应得的,对周大哥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毫不在意,活脱脱一副厚颜无耻之相。只见他邋遢地一屁股坐下,毫无仪态地撸起袖子,大手一伸便抓向食物,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嚷嚷:“早听闻你们村里有个挣着钱儿的主,想必就是你了?”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强压心底厌恶,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哪能比得上平兄弟啊。”

他只当我是真心恭维,“不是我说,都是一个村子里出去的,就是要互相帮衬不是?你看我这哥哥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你住口!”平安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我冲平安微微摇头,“小兄弟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说罢,我在他身旁缓缓坐下,拿起酒壶为他斟满酒,和声细语地问:“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帮衬周大哥呢?”

“那还能怎么帮,有钱拿钱呗!”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眼神中透着贪婪。

我佯装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倒也在理,那给多少合适呢?三百两可够?”

他闻听此言,眼睛瞬间放光,喜形于色,忙不迭地点头:“当……你这话啥意思?真给这么多?”

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听闻西门桥那儿有一伙人,专干替人讨债的营生。”

他正端着酒杯往嘴边送,听闻此言,手猛地一抖,酒水溅出,他慌乱地用袖子擦拭,眼神闪躲,不敢与我对视:“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我微微点头,“我也是才知晓,竟有这般‘好事’,他们讨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讨到钱后,雇主还会给他们高额提成。平满兄弟,这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们打算怎么分呢?”

我的话音刚落,他像是被蝎子蜇了一般,“蹭”地起身,将筷子狠狠一扔,“我要回去了!”我默不作声,也未阻拦,只是微笑着饮尽碗中残酒。

“怀川!”待他离去,周大哥匆匆上前,眉头紧皱,满脸担忧:“如此行事会不会牵连到你们?万一他去报官……”

我轻轻摇头,眼神坚定:“他不敢,一切按计划行事。平安,若你父母明日问及,就说他在你家用过酒食后便回去了。”平安红着眼眶,用力地点了点头。

平安红着眼眶,用力地点了点头。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平满在城外河边一处荒地悠悠转醒,身上仅着一条亵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