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阳看出来了,却没有解答,只专注地看着他,温声询问“身上哪里不舒服?”“感觉如?何?”等等问题。
一个陌生的女子,还是一位公主,对陌生的自?己亲切关怀,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忐忑尴尬,感激又不安。
施琅好不容易找到了插话的缝隙,询问自?己的随从:“我?还有两?位随从……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昌阳公主朝着身边的侍女微微侧头,那侍女微微垂头:“那两?人伤势更重,正在用药医治,都无?性命之忧。”
昌阳点?点?头,看向施琅:“放心吧,等他们伤好了,就让他们回来。”
一样的三个人,他住在这个和南越家?中几乎一样的房子里,两?个随从却不知道被安排去了哪。而这个公主亲自?来看他,却对那两?人情况全然不知,还说他们伤好了再回来。
什么叫回来?是他未来都不能走的意思吗?
但是这些不安和猜疑不能表露,对方不是普通人,既是公主,也是买下他的“主人”。他的卖身契都在人家?手里,不能看她?给了好脸色就真的以?为?她?好说话。
“公主……还有一件事……”
昌阳皱了皱眉。
施琅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以?为?她?是厌恶自?己有这么多要求,不敢贸然开口了。
昌阳却说:“你有什么事尽可以?提,莫做出这幅唯唯求人的神色。”
施琅愣愣地看着她?。
昌阳:“君子坦荡荡,只要是问心无?愧的话,大方说出来就是。”
被鞭子和威胁打?断了所有要强和尊严的人,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就好像即将枯死的树突然遇到了滋润的大雨,黑夜独行的人突然看到了东方的曙光,那份力?量与感动,远远超过这句话本身的份量。
施琅一面心跳如?鼓,一面又理智得苦涩难言。
“是。”他平静了神色,低声说:“我?本是南越人,带着仆从出门游玩,本想来看看北齐的河山,没想到刚走出边陲的张堰镇便被一伙贼人抢劫……”
他忍着胸口的疼痛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嗓子眼泛上一阵血腥味,唇边便递上来一盅茶水。
“先喝点?水。”公主亲手端着茶杯,贴在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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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琅看了她?好几眼,只看到她?眼中的温和,缓缓低头,就着她?的手喝掉了一整杯的水。
“你的意思是说那帮卖你们的人,不是真的人牙子,是强盗?那些被卖的都是平民?”
施琅点?点?头。
昌阳微微沉下脸:“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知会官府去查,所有进京卖奴隶的人牙子,官府都有登记在册,这帮人跑不了。”
“多谢公主。”
“不必谢我?,在我?北齐的国土,绝不容忍如?此无?法无?天之事。倒是你”她?眼里泛起奇怪之色,“你说你是南越人?”
施琅说:“是,南越的吴记商号就是我?外祖家?。我?父亲早亡,随母亲从小?在外祖家?长大,公主想要调查,准能查到。”
“行,我?会去查的,这些事不急,你且休养着吧。”昌阳答应得爽快,还亲手替他拉上滑下的被子。
施琅平躺在床上,看着华贵精致的女子对着自?己亲切关怀,满是善意……眨眨眼,一动不敢动。脖颈的伤口热热的,有点?发痒。
说了这么多话,施琅吃药的时间到了。
侍女端来药碗伺候他服用,昌阳只让了让身子,目光却一直盯着他,含笑看着他用药。
施琅一口药呛在嗓子眼,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憋得胸口闷疼闷疼。
昌阳笑了一声:“算了,我?在这里你不自?在,先去处理那伙贼人的事,回头再来看你。”
施琅松了一口气,连忙说:“多谢公主费心。”
昌阳笑笑,对他挥挥手,起身带着一群侍女仆从,浩浩荡荡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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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这时,施琅才发现她?出行带了多少人,刚才甫一见面目光就被她?一人吸引,都没注意到屋里进了这么多人。
捂着伤口小?心翼翼躺下的施琅,望着床顶许久,渐渐在药效中睡去。
面首男配
施琅身上?的伤很多, 唯一的幸事是这些基本都是皮肉伤,纵横交错的鞭伤让他吃尽了苦楚,但有宫廷御医的治疗, 伤势恢复得还算快。
疗伤的这些?日子?,隔一两日, 昌阳就会过?来探望。来了便坐在他床边笑着和他闲聊, 关心他的身体,谈谈他读过什么书, 天南地北的, 什么都说。
公主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 看?上?去?却还?是个少女模样, 大概不会超过20岁吧。五官明朗, 笑容暖煦, 说起感兴趣的诗词,眼睛便?亮亮的。尤其当施琅给她讲自己看?过?的书,她听得聚精会神,偶尔一个眼神转过?来,好像这双秋水剪瞳里满满的都是他一人。
病中的人本就脆弱, 又是经历过?那样一场劫难的人, 对于难得敞向自己的善意与温暖, 忍不住便?想要靠近。
曾经的施琅便?是如?此。
他感动公主的关怀, 渴望触手可及的温暖,再加上?哪个少年不怀春……一颗心便?忍不住陷落。
现在的施琅却变得非常矛盾难熬。
原主的影响让他看?见眼前的人就控制不住情感, 又痛又爱;刚过?去?的绝境让他忍不住想抓住眼前施以援手的人汲取安全与温暖;但某些?真相又让他不敢如?此交付真心,一遍遍给自己泼冷水。
每当公主来探望, 与她说话的时光总是那么愉快又忘我,只要一见到她, 他就会忘记那些?纠结,沉浸与她相处的快乐之?中,而当公主一走,理智回归,看?着安静下来的屋子?,心里便?无比失落挫败。
为短暂的快乐而失落,为情绪不受控制而挫败。
好在,这些?忧郁负面的情绪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伤势的影响,随着病渐渐好了,他的情绪也渐渐开朗起来,加上?自我的调节,杂乱的情绪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