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锦衣卫和大理寺将调查出来的结果盛给圣上,指明山子晋当值期间喝了酒,有人闻到过他身上有酒味,见到过他散值后摇摇晃晃的出了宫,大约是喝醉了才被绊倒,头磕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有此意外,皇上什么也没问,只把折子递给汪籍,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他拿给忠义伯瞧瞧。

一条人命,竟没翻起半点水花。

忠义伯自那天起苍老了许多,沉默地把证词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府早些年站错了队,失去了应有的权利,在京城一直是个笑话,他没有一刻不想改变这个局面,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当初听到山子晋当了勋卫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们都以为自己爬上去了,可在上面的那些人眼中,他们依旧不算个人。

这样的敷衍答复,让萧钰他们从山子晋受伤一直压抑到现在的火彻底爆发。

屋里一片死寂,几个少年抿着唇坐在桌子旁,沉默着,脸色都难看至极。绮蛾裙柶七???⒐?陆6|

戴轲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阴沉着脸:“我看过子晋后脑的伤,分明是被人用重物击打留下的,锦衣卫的人究竟是找不到证据,随便安一个理由结案,还是在遮掩什么,又是替谁遮掩。”

“他们说薛鸿这几天心情不错,我叫人在他面前故意说了山子晋的事,他也只是扯扯嘴说活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可我怎么都觉得满京城除了这乱咬人的疯狗,找不到第二个可疑的。”梁准咬着牙道。

杨英还没说话,便听外面有人大喊:“少爷醒了!!”

萧钰他们几个霍然起身,匆匆往山子晋的房间去。

屋子里的气氛却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放松,几个丫鬟低着头抹眼泪,他们迈进去的步子迟疑一瞬,听见忠义伯苍老而颤抖的声音。

“儿……儿啊,你叫我一声?”

山子晋穿着一身洁白的中衣,头上包着白布,脸色苍白如纸,他看着坐在自己床边,满眼期望的忠义伯,像个孩子一样咧开嘴笑。

忠义伯唇瓣颤抖了半晌,眼中的期许一下灭了,慢慢积攒了泪:“儿啊……”

梁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戴轲不忍地偏开了脸。杨英死死咬紧牙关,眼眶红的吓人,哀伤地看着山子晋。

萧钰心脏狠狠疼了一下,垂下去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山子晋头部受到了重击,醒来后见人就傻笑,也认不出来萧钰他们几个了。

第39章 | 第三十九章 “晋哥儿,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山子晋虽然不学无术,整日吃喝玩乐,可却是最贴心的,他自小生长在忠义伯府,明白父亲的心病,宁愿卖了自己的宝贝马,也要想尽办法筹钱孝敬宫里的太监,就为了当这个勋卫。

如今却如同几岁的幼子一样,喝些水也要人用汤匙喂了。

戴轲坐在床边扶着他起来,梁准小心翼翼地从碗里舀水,喂给他,山子晋不好好喝,只知道傻笑。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英姿华发地穿着勋贵的袍子,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同他们显摆的。

杨英心里一阵酸涩:“上次春蒐,我们几个去打猎,你当值脱不开身,还说等回了京再好好向我们赔罪,你怎么能……一点都记不得了呢。”

梁准听得心里十分难受,眼泪都要落到他的碗里了:“叫你说对了,这什么劳子勋卫就不该当。”

杨英又蹲到了山子晋的床边,带着些许期盼地问他:“晋哥儿,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杨英天生脑袋缺根弦,行事固执,山子晋总是喜欢逗他,每次都要被他追着打,也乐此不疲。

他醒了几天了,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什么都要人伺候,看着蹲在自己床边仰头看他的杨英,突然不知不觉地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

杨英愣了一下,想起去年再山庄上他们凑在一起打牌,自己的银子都被山子晋赢了去,山子晋笑眯眯地伸手摸他的头,调侃道。

“我们英哥儿啊,真笨。”

画面忽然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摸了两下便收回手,看着他傻笑的少年。

他慢慢低下了头去,趴在他床边哭出了声。

萧钰咬了一下舌根的软肉,阵阵刺痛也压不住喘不过气的哀伤。

这时一个小厮低着身从门外过来,将一个纸条给了萧钰,低声道。

“世子,这是门口有个姑娘指明了要交给你的。”

萧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背过人把纸条打开,扫了一眼,攥在手中,出了房门。

他从房间出去就往伯公府的大门走,没等过穿堂,碰见了正要去给山子晋诊脉的谢仲景。

谢仲景含笑地作揖:“世子。”

“谢医者,”萧钰也还了一礼,嘴唇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子晋的伤,还能好吗?”

谢仲景叹了口气:“难,那伤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伤了根本,只能慢慢医治,说不定积少成多,哪天就突然好起来了也说不准。”

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想他方才脚步匆匆的,便问:“世子这是要往哪去?”

“我……有些事要办,出府一趟,”萧钰不想让他知道,转移话题:“谢医者和义父相识多久了?”

谢仲景没怀疑别的,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大约七八年了,他那条腿我就给他治了三年,但奈何病人不听医者的话,方有好转便被打回原形,我就算华佗在世,再妙手回春,也是徒劳。”%??更薪群⒍零妻9捌??壹??

“若不是国公爷金山银山的诊金,我早就不干了。”他玩笑地说了一句。

听着倒真像清清白白的朋友,萧钰越想越不对劲,措辞着又试探了一句:“最近总能听见一些关于义父的风言风语,不知道真假……”

谢仲景脑子没转过弯,笑了起来:

“世子说的可是外面传他有龙阳之好的流言?那都是胡说的罢了,当初世子和那位薛家少爷起冲突,被请上楼看我们下棋的那天,我还和陆寄风说叫他解释一番,可惜国公爷的境界高,懒得理。”

萧钰心里苦道,原来义父当初帮他时不仅没那个心思,还为了维护他颜面一直没解释,怪不得当初他说了那些话,他也只是看着他笑。

他义父清清白白,反倒是他离经叛道地梦见自己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