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去时陆寄风正和宋洪说话,待会儿他还要去宴乐,便穿了绯色的官服坐在软榻,语气很轻:“……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歹毒,等到侍卫清点行围的猎物,把那东西给他还回去。”

“义父说什么呢,”萧钰穿着身玄色织金的贴里曳撒进了门,他这身衣裳腰束的紧,袖口绑着皮护腕,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马尾,发扣是金缠丝的,端的一副贵气风流,端着盛着的鹿血玉碗走到里面说着:“听说这个对身体好,您快趁热喝了,等一会儿肉烤熟了,我再给您送来。”

陆寄风便止住话,摆了下手示意宋洪先下去,宋洪明白地低了低头退下了,碰见萧钰,冲他一点头,叫声“世子”,方才出门 。

“猎到鹿了?”陆寄风含笑地问他。

萧钰也没察觉什么,把碗放在软榻的矮几上,坐他对面:“山上跑了前几日,可算猎到了。”

他也算时刻惦记着自己了,陆寄风眸色温柔些许:“这么珍贵的东西,都拿来给了我么,你可用上一些?”

萧钰皱了下眉:“我嫌它腥,拿来给您补身子便好,等肉烤好了,我再给您端来。”

陆寄风也是不爱用这些东西的,但萧钰满山找了这么久,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他穿着的官服是大袖,一只修长的手端起了那盛着猩红的玉碗,看了萧钰一眼:“不必,这一碗血便够燥热的,若再用些旁的,夜里怕是要睡不着了。”

他抬起手将鹿血喝了下去,喝的萧钰心惊肉跳,胡乱地想着喝便喝,看他做些什么。

等他义父放下碗底只剩一层薄红的玉碗,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萧钰又灰溜溜地走了。

外头的火堆围了不少人,萧钰出去后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梁准他们拉着他喝酒,他都喝的没滋没味的,没一会儿薛鸿他们也回来了。

他们那一队人也不少,神色带着些官宦子弟的高傲,瞥向他们时目光中藏着鄙夷,不过到底圣驾在旁没做的太明显,中间的薛鸿手中拎着一张弓,瞥了一眼萧钰,唇边浮现出冷冷的笑。

第34章 | 第三十四章 “他乖些,倒是不用我费心。”

【作家想說的話:】

皇帝没孩子跟世子没关系,单纯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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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跟着他的小子们都等着看萧钰几人的热闹,把弓箭摘下来递给侍卫,坐到一边去喝着宫人递上来的酒水,解了渴,幸灾乐祸地拿眼睛瞄着那面围坐在一起烤肉吃的萧钰,三三俩俩凑一起,交头接耳地嘀咕什么“瞧好了吧”“有他们好瞧的……”

萧钰他们也懒得理这些人,自顾自地烤肉喝酒。

殿中的百官们还不知道自家养的孽障闹出了什么事,仍陪着皇上喝酒,看宫廷乐舞。

元初帝神色和那日比好多了,就是不看旁边的皇后一眼,温声:“今日,品相最好的猎物用于祭祀,看看哪家的儿郎能摘得春蒐的头筹。”

若今上有皇子,这份殊荣必定是哪位皇子的,但皇家向来子嗣艰难,几个老宗亲这一辈子也就得了一个儿子或一个女儿,孙子辈又养不成人,就连今上与皇后成亲多年,后宫也有几位嫔妃,可就是无一人诞下皇嗣,这份殊荣每年就由和勋戚大臣家和年轻的将领争去了。

大臣们含笑抚须,点头称是,心里都盼着自家的孩子能给自己争口气,在皇上跟前儿长长脸。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低着头过来,到汪籍跟前轻声喊了句:“老祖宗。”

汪籍瞥他一眼:“什么事啊。”

他满头大汗地扶在汪籍耳边说了几句话,汪籍一听也有些为难,让他退下,犹豫再三,走到皇帝跟前,低了腰和他耳语了几句。

元初帝神色不变地听着汪籍的话,手中酒杯却撂在了桌子上,磕出一声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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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自从在薛鸿哪儿听说他们做的事已经被皇帝知道了,心慌了两日,这几天便安静了,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元初帝一眼便能看清楚底下的大臣们有多忐忑不安,除了那个讨人嫌的陆寄风,还是一派淡然,不紧不慢地饮着酒,他厌恶地移开视线,停了许久,方才开口:“方才侍卫来报,今年春蒐猎得品相最佳者乃翰林院编修,宋玉枫。”

众人一听是位文臣,这可了不得了,往年都是武将拔得头筹,今年竟让文臣抢了去,后来一想宋玉枫的家室,也算家学渊源,便了然。不过他们还不知皇上为何动了怒,就听皇上又接着说。

“还有几位儿郎也猎了不少好东西,按例当赏,但是,”他语气忽然一冷,脸上也变得面无表情:“除了武安侯世子萧钰猎得一头鹿,让他迫不及待烤了,给朕和皇后送上来品尝,没立在里面,其余的,都射杀了怀孕的野兽。”

旁边的皇后差点失手打翻酒杯,心脏砰砰地跳,觉得不好,果然,皇上先点了几位在朝中的大臣的名字,又看向了她。

原是那些纨绔越想越觉得觉得薛鸿的计策好,又偷偷射杀了几个怀孕的野兽,按照他的办法栽赃给戴轲他们,清点猎物的侍卫一查,这么些不合规矩的,立马慌了神,让宫人告诉了汪籍。

大殿里没一个人敢说话,大臣们已经开始擦冷汗了,听着元初帝冷漠的声音道:“若是只有一头,朕还能当做是不小心,可一同行猎的六人有三人都犯了这个错,那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朕也不罚他们板子,子不教父子过,你们各自领了人去,在外头把春蒐的规矩与他们多念上几遍。”

那三人尴尬又惭愧地站了起来。

这件事经不起推敲,山上这么大,树叶茂密,一时看不清射中怀孕的野兽也是有的,只要把自己的箭拔了,侍卫也不会带回来,明知道犯错还带回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吗,想也知道里面问题,不过是皇上没说破罢了,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们心里知道,哪里敢让人查呢。

他们老脸都丢尽了,拱一下手,匆匆从席上离开。

元初帝又看向身侧的皇后,这段时间被他们一家闹得心烦,从上到下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他当初怎么扶持了这么一家子蠢货,有意给薛家一个警告,目光冷下去,语气却放轻了下来:

“皇后,薛将军不在京城,你便派了身边的嬷嬷替他去吧。”

皇后唇瓣抖了几下,她堂堂一国之母,这样大庭广众下皇上竟不给她留一点颜面,她只觉得大臣们的目光刺人,艰难道:

“是,臣妾知道了……”

做了此事的几个少年还等着看热闹,双手怀胸,看着萧钰他们的眸中装满了恶意,这时三个穿着官服的大臣从殿中出来,黑着的脸能滴下水。

一见了他们,官宦子弟中也出来三个少年,迟疑地道:“爹,您怎么……”

“哼,”有官员冷哼一声,向天拱手:“皇上命我出来好好给你讲讲规矩。”

那少年便呆住了,被他爹拧着耳朵拽到一边去教训,另外两个少年见状也低着头和自己父亲离开,丢脸的不行,根本不敢再看萧钰他们。

大臣后面姗姗来迟地出来一位穿着缂丝袄子的嬷嬷,她走到薛鸿面前停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薛少爷,老奴奉皇上的命令,来给您讲一讲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规矩。”

薛鸿也愣了,怎么是来训责他的,不该是萧钰吗?那被换过去的东西怎么又跑到他们这里来了?难道萧钰早就知道了,将计就计耍了他!

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心中的怒火烧了起来,狠狠怒视一眼萧钰。

陆寄风做的事压根没让萧钰知道,薛鸿一出手便被他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萧钰被薛鸿怒视的莫名其妙,看他做什么?又不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