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躲不掉,萧钰站在窗前,心中叹了一口气回过头,一身明黄龙袍的元初帝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萧钰越过他,看了一眼房门,房门已经被关严了,有人守在门口,因各处宫殿外都挂了灯,那人的影子被隐隐约约印在了门上。
看着装扮和时刻都微低着背的样子,像是个宦官,应该是元初帝身边的大太监,汪籍了。
他淡定地收回了目光,看着元初帝:“萧家乃罪臣,皇上送的玉佩,我自然不配带在身上,已经恭恭敬敬地让管家供起来了。”
管家早就回家去颐养天年了,元初帝送的那块玉佩不过是被他随手放在了盒子里,不知道在哪儿落灰呢。
“阿钰这是在怪朕,对萧家太过无情了?”元初帝走到了萧钰跟前,离他很近了,明明已经动了怒,声音却反而更加柔和:
“可朕也给了你机会,朕在宫中等了你那么久,怎么都不见你进宫向朕服软,哪里想得到,你去求了英国公。”
最后一句话陡然冷了下去,萧钰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腿碰到了后面的罗汉榻:
“皇上也应该知道,您已经把我逼上绝路了,我总要想个办法不让自己那么狼狈。”
这句话刺痛了元初帝天子的自尊心,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萧钰的手腕,萧钰被电了一般,猛然挣扎了一下,那力道大的他竟险些没握住。
元初帝眸色阴沉,沉声:“朕才是这大恒的一国之君,你想要什么朕给不了你,让你宁愿去求那陆九渊,也不愿意来求朕!”
“陆九渊在朝中这么多年,手上染的血怕是洗都洗不干净,那么多人求过他,他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他是多么冷血的人,满朝文武都清楚,你用什么求他的?”他垂下的视线落在萧钰身上,冰冷的很,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萧钰,回答朕!”
“这是我的私事,还不劳驾皇上操心!”萧钰也怒了,宋玉枫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一个堂兄,一个表兄,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私事?”元初帝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挣脱开自己,他声音一向是温和的,如今却低沉了下去,像是终于撕下了当初披在身上的皮,不紧不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朕的,你,也是朕的。”
他离得太近了,龙涎香将人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对萧钰势在必得,带着浓浓的侵占欲。
萧钰腮下一紧,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燃起了怒火一样,在昏黄的房间内亮的惊人:
“皇上的厚爱,萧钰无福消受,可若是无路可走,那也只有以死明志。”
元初帝盯着他,却笑了,低下头,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温柔的令人头皮发麻,阴恻恻地:“你不敢,你死了,那些埋在地里的骨头会怎么样,朕可不能保证。他日史书该如何形容萧家,也是朕说了算,阿钰,为什么非要闹到这样的地步呢?”
太后怕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才写下了那么一道懿旨,元初帝虽不快,但到底念着几分旧情,忍了几个月没见过这小子了,趁着上元节,让人传了话叫萧钰进宫,看他今日穿着一身白织金的贴里曳撒,袖口绑了黑色的护腕,外面配着滚了毛边儿的裘衣。
这样的富贵,醉的人心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装满了愤怒,很漂亮。
元初帝忍不住想要摸一下他的脸,却被他偏头躲开。
萧钰对他厌恶至极,却还要克制着自己,这是在皇宫大内,他现在和元初帝硬碰硬那是鸡蛋碰石头,唇边讽刺的勾起:
“我不是早就给了皇上答案吗。”
是啊,他去求了陆寄风!
一想到他待在英国公府那么久,怕是早和陆寄风有了什么,元初帝的心脏就快要因嫉妒扭曲的炸开,他等了这么多年,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眸色阴沉的:“萧钰,你真当朕舍不得杀了你吗!”
萧钰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已经冒犯到天威了。
“你不用告诉朕你是如何去求的陆九渊,朕亲自去看。阿钰,你最好什么都没做过。”
元初帝没打算对萧钰做什么,到底是天子,有自己的傲骨,想让萧钰乖乖臣服在自己身下,可他听不得萧钰说的那些刺激人的话,将他甩在罗汉榻上,就要俯下身,准备亲自去验证。
萧钰一脚踹开了他,他能怎么说,他有什么筹码,当初去求英国公用的就是这张脸,这具身体,这是拜谁所赐,他眼睛恨得发红了: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更薪?溜??⑺???5???九
外头的汪籍听见声音狠狠打了个哆嗦,萧世子真是疯了,竟敢对圣上动手!这是要诛九族的!
可转头一想他九族除了皇上,好像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放肆!”元初帝低吼的声音传到外面已有些失真。
“朕倒要看看,你怎么翻出这个天去,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先用了朕,又用了我,怕是被气的失去理智了,最后三个字更是一字一顿,狂风暴雨,听的人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汪籍咽了咽口水,恨不得自己没长这双耳朵,可接下来萧钰的话更恨不得让他把耳朵堵起来了,死死地低下头。
“皇上想知道,我告诉您就是,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就是用什么求的义父。”
萧钰每次进宫见到皇上,都是恭敬疏远的,太后还在时汪籍见过他几次,觉得这小世子虽然是个纨绔,却很孝顺,人也有趣,和谁都能说说笑笑,很讨那些女官宫人们的喜欢,半点看不出来皇后娘娘为亲弟弟告状时形容的那个脾气很不好的,很跋扈狂妄的模样,如今就被他一番狂言惊掉了下巴。
“别说义父为人光明磊落,和些小人伪君子不一样,若非要选一个,我和他睡一百次一万次,和旁人睡一万次,也不愿意让皇上碰一下!”
“萧钰!!”这是皇上愤怒的低吼。
汪籍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用袖子擦了又擦,这……这萧世子的胆子也太大了,再这样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过明天。
“砰”地一声巨响,汪籍心里本就想着事儿,吓得一个激灵,三魂七魄都飞了出去,担心皇上出什么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一问,就见那边的窗户忽然跃出来一团白,定睛一看,竟是萧世子,他出来后片刻没停,急步离开了暖阁。
汪籍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推开暖阁的门。
里面一片狼藉,什么花瓶茶盏,能砸的都被砸了,窗户旁边的罗汉榻也叫人一脚踢翻,索性元初帝没受什么伤,只有身上价值万金的龙袍沾上了几道灰,他站在大敞四开的窗边,看不清神色,忽然一手拍在了窗沿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汪籍低下头,听见元初帝阴沉的滴出水儿来的声音。
“汪籍,把他给朕抓回来!”
可汪籍还没应喏,却已发现了不对,顺着窗户一看,只见萧世子早已经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风吹得那灯笼里的光一晃,提着灯笼的侍卫低眸垂目,光映在那人绯红色盘领右衽袍外罩着的灰鼠皮披风上,他扶正了萧钰,抬眸看过来,那双黑色的眸子十分平静,却让汪籍避开了对视。
来的正是英国公,陆寄风。
第23章 | 第二十三章 义父冷声:“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
元初帝出行,怎会只带了一个太监,暖阁这一路上藏着不少侍卫,只有汪籍离得近,守着那门罢了,原本听见元初帝那一声怒吼,准备出来的侍卫见到英国公犹豫了一下,又隐藏到暗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