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洪表情变得肃然,沉沉地应了一声,萧良也作揖称是,随后起身又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方才从练武场经过,还看见萧世子了。”
陆寄风眉梢微扬,等他继续说下去。
“世子弓箭上的功夫了得,勾的宋洪心里都痒痒。”他淡笑着,看了宋洪一眼。
“对,”宋洪什么也没察觉地就把萧良递过去的话接了过来,大大咧咧的:“不都说咱们世子是纨绔么,我还真没看出来,您没瞧见,那鹰一飞过来,速度快的惊人,往下扔了个苹果被他一箭就射中了,嗬,那气派!不愧是萧家的儿郎。”
萧良略有惋惜地摇头:“可惜力量上还有些不足,技巧也欠缺,若是有人指点能更精进些。”
“是啊,”宋洪也被他遗憾的语气弄得叹了口气,有些不太好意思:“世子倒是想问我来着,我哪儿能成,还不如来问国公呢,可不知道怎么,世子就没说话了,也没提这事了。”
“大概是不想麻烦国公吧。”萧良观察着陆寄风的神色,笑眯眯道。
陆寄风一言不发,神色也看不出什么,萧良只简单提起一两句便恭恭敬敬地和宋洪退下了,他独自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喝了半杯茶,最终还是把书放下去,起身走出书房的门。
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练武场内的人还没离开,地上依然有着几支未被收起来的箭矢。
萧钰额上出了些汗,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靶子,手臂已经渗出酸痛,他仍然不敢停下。
没有人给他时间慢慢成长,他必须尽快独立起来,到西北拼出一番功绩。
国公府比侯府还要清净,下人不多,平时也没什么人登门拜访,他就自己在外面,抽出箭,再举弓,只有一只挂在梁下叽叽喳喳的彩色鹦哥儿,和站在旁边的桩子上梳理羽毛的鹰陪着他。
陆寄风早些年亏了气血,一到冬是最怕冷的,出来时肩上披了一件黑色狐裘披风,却见萧钰穿的单薄,额上却出了汗,心道果真是年轻气盛,他走过去,忽然开了口:
“手臂向下,将弓拉满,松开时不要犹豫。”
萧钰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按照他的话调整姿势。
“松。”陆寄风道。
萧钰脑袋里紧绷的弦儿啪地一声断了,猛然松开手,这次明显感觉到力道不同,箭牢牢地钉在靶子上,手臂的负担也小了。
萧钰惊奇,忍不住看了一眼陆寄风。
陆寄风唇边延着笑,声音温和:“做得好。”
他耐心地去教导着萧钰,为他调整姿势,点出几处不足,萧钰也没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了,全神贯注地听着,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
有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躲在假山后面,正是早该离开了的宋洪和萧良。
宋洪还一脸不满,压低声音:“……哎你别拉我,你带着我躲这儿半个时辰,做贼似的,就为了看国公教不教世子?我还以为什么呢。”
“总要知道国公心里对世子究竟是什么态度,我这个当幕僚的,也好替国公分忧啊。”萧良含着笑说。
说的怪好听的,宋洪不以为意:“那你现在知道了?”
“大概……”萧良语气不详,望着那边一个教一个学的二人,心里明镜似的,笑起来:
“国公什么脾气秉性,上次帮了武安侯那么大的忙,说什么世子到底叫他一声义父,可这次人家又没来求他,他怎么就自己去了呢。”
宋洪可不认为他这些小动作能瞒得住国公:“你冒着得罪国公的风险就为了这个?”
萧良眨了眨眼:“谁让我好奇呢。”
那边的陆寄风忽然背后看了过来,像是早就发现他们在那了一样,二人俱是一惊,把头一缩,宋洪咽了咽口水,嘴里一直念叨:
“完了完了,我要被你害惨了!”
萧良也不说话了,拉着他赶紧离开。
靶子已经千穿百孔,萧钰的体力也到了极限,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陆寄风叫了停,在外面待的太久,他低低咳了一声:
“好了,过犹不及,回去叫管家给你弄了药浴泡,不然明日起来,胳膊怕是要疼得。”
他看着萧钰一脑门的汗,笑道:“快些回去吧,擦擦汗,别着凉了。”
萧钰心里很放松,犹豫了片刻到底没能挪动脚步,实在是想亲眼看看萧良口中的百步穿杨究竟是何等的厉害,就坦然道:
“萧大哥说义父的射艺百步穿杨,我想见识一下。”
陆寄风倒是不知道萧良还提起了自己,又是如何说的,可瞧着萧钰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无奈,他思索了一下,拿起弓箭。
他十六岁便上了战场,本事都是老国公一手教导出来的,又在战场上被磨炼的锋利,自从回到京城,已经很久没和人动过武了。
陆寄风摩挲了一下弓箭,拿出一枚不大的铜钱,向天空一抛,拉满了弓射出一只箭。
通体漆黑的箭矢骤然划破空气,砰地将铜钱钉在了插满箭矢的靶子上,尾羽还在颤。
腊月二十六,皇上封了笔和玉玺,不再处理国事了,有什么事都等着初一再说,官员们顶着脑袋提心吊胆了一整年,也得了十日假期,到了年关,家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国公府一大早就忙了起来,只有萧钰最闲,今儿个过年,他没去练武,换了一身新衣裳,还是素色的,拿着个贡橘一边剥着吃,一边在府内闲逛,随便倚在哪儿,看下人们为了新年忙碌着,面上还洋溢着笑,像是得到了赏钱。
管家指挥着下人们跑腿儿,看了菜单,定下晚上的膳食,见了他,还笑眯眯地和他说了过年好。
往年这个时候宫里会有太后的赏赐来,年年都有,他已经习惯了,他爹带着他谢完恩,他就待不住想要出去,他爹会板着脸让他一边去,别讨人心烦,他也无所谓,换了衣裳出去,和梁准他们混在一起,如今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萧钰默默吃完橘子,就回屋去了,一直到天快黑了才跟着小厮一起出去,到厅堂吃年夜饭,一进门却发现屋里异常热闹。
“来了来了,人来了。”
里面摆了筵席,多了几个生人,两个书生模样的穿直裰,戴方巾,应该和萧良一样,是幕僚,另几个一看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就知道有多孔武有力,和宋洪一样,是陆寄风的亲卫了。
主位上坐着的是陆寄风,他正饮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萧钰的位置在他左手边,再下面便是宋洪,萧良,都是萧钰相熟的人。
宋洪哈哈一笑,邀请他:“世子快过来坐,在座的都是国公府的自家兄弟,今儿个过年,兄弟们能回家的都家去了,剩下我们几个,都是没家可回的,国公每年都让厨房给我们摆几桌酒,今儿个热闹,世子和我们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