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乔和 郑长青秦裴照 2744 字 6个月前

我有节奏地拍着腿,轻快唱道:“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掘呀掘掘仔掘,掘着一尾旋留鼓。依呀夏都真正趣味。天黑黑,要落雨.....。”

他听着,渐渐放松了神态,闭上眼睛靠在了长椅上休憩,看到他能放松,我唱得很卖劲儿,即使口渴喉咙热,也没有停下。

我重复唱到天黑黑要落雨的时候,一根修长圆润的食指抵在了我的嘴唇中间,我整个人都凝住了,他食指传来的温度明明不高,却让我觉得滚烫,错了,我搞混了,滚烫的是我的呼吸。

我的鼻息呼在他食指上,气息回旋时,导致了这种错觉。

乔温热的手指离开不久,我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再好听,也要休息啊。”

“唱歌有什么累的。”我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其实喉咙已经快要冒烟了。

乔笑笑不语,挪步往路边的小店里走,我自然而然跟在了他后面,他买了两瓶矿泉水,在拿到第一瓶矿泉水时,他先拧开盖子递给了我,“喝吧,想要喝饮料的话,我给你买,不过喝饮料不健康,不建议你喝。”

“谢谢,我也这么认为。”我接过后不知不觉地喝了半瓶水,喉咙实在舒凉。

“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以后也不用。”乔的话叫我一愣,我以为他话里的意思是我们关系足够亲近了,却又听到他说:“我欠你的谢谢,远远说不完。”

一点点的失落划过心头,我客套说:“做好事,不需要回报的。”

他眼神幽邃,时不时摩挲手中的矿泉水瓶,不假思索道:“是吗?适当的索取一些回报,也是该的,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说出来,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

心绪莫名有一点烦躁,他话里似乎隐含了什么意思,我沉默了很久之后,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似笑非笑地反问:“回报?你,能给我什么回报?”

“你成绩好像一直卡着,如果可以,我做你的老师吧。”乔眼眸清明地盯我,盯得我又局促了。

我的局促不全是因为他直勾勾看我,更因为我先前好像曲解了他的意思,我往暧昧的那方面去想,实在丢脸,实在自作多情。

我咳了几声,脱口而出道:“你学识优异是以前,现在我学的知识更高了...呃...周姨说,你对题目有心理障碍,会回避...我...前面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说...。”

越解释越语无伦次,我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刺激到乔敏感的心。

“噢...是有一段时间看到题,看到书本会很难受,现在淡了很多,没什么影响。”乔盯着脚下的路,又道:“我自学过大学里的知识,还行。”

“什么时候学的?”我有些诧异。

他告诉我,以前清醒的时间段里,没事做,就自学了。

我将信将疑地跟乔学习,惊喜发现他再一次打破我的认知,他汲取知识的能力极强,我远远被他甩在了后面,我不敢相信,他只是偶尔自学,这学识渊博的样子完全像是一个学长。

包括廖思行也来乔这儿补课了,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在乔这边补课的人,廖思行才是第一个。廖思行悄悄跟我说,乔有了把握后,才提出教我的事。

乔之前教他,都是边学边教。

这小道消息,令一丝窃喜栽进心头,但廖思行后头又补充说,因为我常常错开乔精神状态较好的时期,所以也不是我以为的...乔偏心我。

其实,能和他做朋友相处,我大概已心满意足。

☆、真实的他

我不爱学习,但是乔辅导我的时候,乏味的学习在我眼里变得珍贵。

我撑着下巴,专注看乔讲解的模样,他水红的嘴,洁净的牙,轻轻抿抿微动,人本就生得清朗,书卷气浓重,多看两眼那都算是饱福了。

他忽然抽出一张纸擦拭我的下巴,开初没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后头下巴略痒。我反应过来,顿时捏住了他骨感的手腕,我掌心里立马烫了起来,又开始结巴了,“你...你干什么。”

他淡淡提醒道:“你流口水了。”

我热着脸,下意识去擦下巴,乔竟反控制住了我的背手,他继续用纸擦着我的下巴,悉心道:“别脏了手,我来吧,我流口水的时候...你好像也帮我擦过,是吧。”

我怔然,即使他在帮我擦下巴,也没有什么暧昧感,他只是在做一件微小的能回报我的事,这是第一感,也错不了。

等他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我方想起自己因看他而流口水的事,脸皮子马上燥得慌,接下来,我没再瞧他一眼,要是有块豆腐在面前,我铁定闷头撞!

昨晚没睡好,白日里身子懒洋洋的,我的眼皮睁睁合合,挡不住困意,我还是在书桌上打了瞌睡。

醒来时,身上有一件儿深蓝色外套,是乔的。我张望着被周女士收拾整洁的房间,不出十几秒就看见了那人,他沉闷坐在木凳上,上半身倚得窗台很近,低着头,眼神灰暗地凝视窗外。

那双眼窝比过去深,竟含了一丝苍老。

他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机,没有大好生命原有的活力,更多的是暗淡和灰冷,死水一样的他,蒸发后,像极了黑夜林里的森森雾气,茫然,沉然,使人联想到死亡一词。

我的指甲掐进了皮肉里,这才是真实的他啊,他面对我,面对廖思行,面对周女士,总是努力的表现出最阳光的样子,不让别人为他担心。

“很辛苦,是不是。”我问。

乔慢慢转过脸来,在对视的几分钟里,他身上的消极感又被悄悄地掩饰了,他深黑的眼睛在弱光里微闪,乍一看似有神,再谛视一二,那双眼里是掩不住的麻木,掩不住的死寂...

窗外的光虽沐浴了他,却让人闻到腐朽的气息。

乔勾起嘴角,面部一缕缕转瞬即逝的自嘲笑,没能带动他无神的眼睛,两只眼角几乎未弯。“辛苦的人那么多,我算什么,我是沧海一粟,大家也是沧海一粟,谁不是在生活里苦苦挣扎呢,比我苦的人,太多了。”

我看穿了他,“你觉得这样的安慰,有用吗?”

乔逐渐握拳凝眸,僵了一两秒,他竟启口试图否决自己,“我活着,是不是也没...。”

“我们需要你!”我猛得打断他,声带有力量的同时,也不显突兀。

心病的根本原因得治愈,我不是心理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我唯一能做的是陪伴,尽量不使他孤独。

说完那话,我急急上前,由上到下地瞪着他。

乔的一个动作,使我的眼睛瞠了一下,他拉过我的手,酥酥地轻抚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人,“阿秦,别担心,你们害怕的,不会发生...。”

很快,我手上的短暂温存没了,他站起来将手放在窗台上,窗台边沿被他越抓越紧,因此手背上的骨头透过皮肤泛了白。“我的确也想像东阳一样,结束一切回忆的噩梦,结束周而复始的折磨,让一切停止,可是我不能啊,我妈太苦了,我不能倒下,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得活在她眼里。”

东阳就是那个自杀的转校生。

当乔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我的心情到了一种从未如此复杂的境地,一时我安定了,一时又抽心地痛,他仿佛是一个死了灵魂的人,只行尸走肉的活着,但是他必须...为了我们这些口口声声说需要他的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