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就兔子吧。
唐锦索性抱着玉鸾在旁边等。
观摩沈剑仙亲手做绣活缝包袱是假,最主要的还是欣赏欣赏这张毫无瑕疵仿佛把天仙二字焊在字里行间的脸。
这睫毛,这纤长浓密。这眼尾,这鼻尖。连唇角的弧度都跟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连唇色当初是怎么反复调试对比的,现在渐渐能回忆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虹膜上映出的光泽,都细心调整过。
社畜默默掐指。莲溨膇新请莲细群4柒壹柒92??浏壹
算得不是命,是账。算完了感慨万千地深呼吸。
哎,沈剑仙,好富贵的一张脸。让人挂念程度不亚于惊鸿剑。
社畜一边走神,一边在玉鸾剑鞘上抚来抚去,摸着摸着就觉得手感似乎是滞涩了些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只有两日一次,很是疏于保养的缘故,立刻出鞘细细看了看。
惊鸿能借着两人渡劫时的神魂相融放唐锦内府里温养,那是因为剑修早就过了人剑合一的槛。可唐锦自己修为不到家,自己的剑还没法放进去,只能随身带着,这待遇不说天差地别,也很是双标。
剑还是原来模样,可金丹之后人与剑之间的联系多少更紧密了些,不好好对待他自己就觉得有所亏欠。
真是委屈了玉鸾。
唐锦在乾坤袋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块之前用着最顺手的鹿皮。
剑修坐在那儿给他做包袱,他左右看了还是被靠着剑修上了床,开始吭哧吭哧地折腾起自己的剑。
虽说他不知道锻造玉鸾的材料和手法,但至少可以确定,应该不会像普通刀剑那样容易锈烂。
小心地去掉了外鞘和配饰,露出里头的刃身,他对着光看了一会儿,确认了这几日练剑时没有在上头砸出什么豁口划痕,才总算放下心,叠好了鹿皮,轻轻地擦去了剑身上的残油与灰尘。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连日阴雨的缘故,剑身比平日寒意更甚。
唐锦换成了前不久才在晋城买的拭剑棉纱,又磨了剑修好一会儿,才把平日里惊鸿专用的剑油要来,用棉纱沾了,放轻了力道来回擦拭三四遍,直到驱散寒意,薄而亮的冷铁泛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温热。
一剑在手,剑理得失与否只在最初的视觉与手感。
耳边针线摩擦布面沙沙不断,唐锦闭上眼睛让剑静静地置于手中,来回掂了掂,匀实轻捷的重量稳固地落于腕剑,被手掌牢牢托住。无需挥舞也能顷刻明白的绝妙平衡,任意一式都能随心所欲顺畅自如,挥斩也好劈刺也罢,一柄好剑都不会随意抖动。
要得胜先要狠,要狠先求稳。
重量、锋利和灵活缺一不可,迄今为止唐锦还没有学到如何铸剑,如何权衡百家长短,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双眼去记、去评、去判。
他见识过、摸过甚至是上手使用过的兵刃并不多。
和人切磋玩,闲得无聊时也试过紫微宫前广场上的制式百兵,到底还是觉得沈侑雪给自己的剑最称心如意。
擦剑、盘剑,再耐心上了油,一遍一遍地对光安静打量。跃动的烛火一瞬照亮剑身,从剑刃到剑脊镀上一层暖色的微光,刃纹烟岚云岫、涛澜汹涌,当真是让人一眼失神。
真不愧是陪着自己从零开始学起的糟糠之妻。
……社畜感动兮兮养好剑,又对着玉鸾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情意绵绵的软话,从头到尾地捋了好几遍,才郑重其事地收起。
他都没发现剑修什么时候已经完成了那个小小的荷包,上面简单勾勒出来的兔子趴在一窝兰草里,当真是个不知风月更不解风骨的东西。
这一个荷包设了个小小的法术,剑修给他放了很多能随手取用的小钱。
免得徒弟每回和谢掌门在外头东游西逛的,想买一块芝麻糕,掏出来的还是要剪了再剪的银子,平白惹人注意。
唐锦把荷包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尤其是毛绒绒的圆润小兔和清遒的兰草,很是琢磨了一阵子,隔了几天,跑去和谢掌门嘀咕。
“谢掌门,你看沈剑仙这意思……”
难不成是是在隐晦地抱怨什么?
他感觉剑修又在悄悄地内涵自己,这分明就是:草,兔崽汁!
谢掌门摸着下巴一个劲儿地嗯嗯了半天,到底他是知道师祖是个高洁的风雅之人,师兄按理来说多少该受点熏陶,不太可能如此直白,就算真生气了也只会动手揍人。
像他,从小到大,就深有体会。
毕竟谢掌门自己年少时拿错了罐子不小心把菜油抹在惊鸿上,是真的被一脸冰寒的沈师兄追着打,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土包的兔子洞里试图逃命过的,还差点拔不出脑袋,挣扎到土包都塌了只露出个屁股,两腿蹬来蹬去。路过的师父看了不光拍手叫好,还把师兄弟都叫来,围着作画,大摆宴席,好吃好喝。
最后作出一副《某月某日上清峰谢道长自寻死路图》,还专门拿去给出不了竹林的师祖品鉴、题字,盖印。
欢声笑语,冷酷无情。
还是沈师兄说趁人之危胜之不武,特地把小师弟从土堆里拽了出来,狠狠切磋了几十回出完了气,才板着脸带着满是菜油味的惊鸿剑回去闭关善后。
所以说。
师兄骂人是兔崽子的可能性还不如他亲手把人揍成兔崽子的可能性来得高。
于是他语气犹豫提出疑问的同时还不忘记从师侄那儿薅点剑油:“兴许,师兄的未尽之意乃是……茕茕白兔,长相厮守?”
社畜迟疑:“……可靠吗。”
“他修得是无情道,你说可靠不可靠。”一旁裴医修给唐锦斟上茶,将鬓边那朵诡艳的山茶扶正,懒懒拨弄了一下掌心茶杯氤氲而上的雾气:“沈八那呆子,就算把这八个字刻在剑上,也不可能拿来送人。依我看……”
末了打量了一下沈八的咸鱼徒弟,意味不明地一笑:“此时瞻白兔,直欲数秋毫,绝妙绝妙。”裴医修难得像个兄长般拍了拍唐锦的肩膀,“秋后兔,草里肥,扒了皮拆了骨,烤着吃是最好的。”
社畜一抖。
这还不如骂他是好让人生草的一只兔崽子呢。
谢掌门摇摇头,要说赞同,不见得,但跟裴挽佟争论,不管是输是赢,吃亏的都是自己。
再瞥一眼似乎瑟瑟发抖的师侄,想了想,转移话题。
“不管怎么样,总归给门下弟子做点出门在外的要用的东西,也是师兄尽了作为师长的一份心意,师侄安心收下就好。”顿了顿,决定挑点好的说,“何况,这荷包,和今日师侄这一身甚是相配,很有我宗风范,练剑也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