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就把钓上来的东西都放里头,两三天能钓满一缸,然后放掉,再重新钓。
谢掌门听了道:“师侄确实也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唐锦噗地连根拔起一撮草,展示自己的强壮:“那都是过去了。”
“……”谢掌门叹了口气,很是怜爱地看了看至今还提不起重剑的师侄,指了指旁边,“那边的草嫩,你去割那边吧。”
唐锦一边跑去割马草一边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很是不满,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种钓鱼佬的事迹没什么说服力,遂决定用其他的事情佐证自己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强大武力。
“我不光会钓青蛙,”社畜比划,“我还会去挖地里的土豆。”
虽然土豆还没长好。
“一挖一筐。”
拎回家然后被老妈骂,骂完了蒸土豆蘸酱油。
“邻居地里还有萝卜,这么大个的白萝卜,有时候能拔半个带回家。”
剩下半个不带回家主要是拔不动了,断在地里太深,挖都不好挖。然后带回家,又被骂,被拎去向邻居道歉赔罪。
社畜总结:“大体上,也不算是完全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顺便再据理力争地说明在他生活的地方,像他现在这样能一人扛四袋大米还健步如飞的应该被称为壮士,哪里就身娇体弱还要被掌门评价为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
谢掌门听罢叹了口气,拍了拍旁边默默噶草效率超绝还没什么存在感的师兄:“师兄,你辛苦了。”
哪怕就收这一个徒弟,也没有省心到哪里去。
也难怪他师兄就这么一个弟子,却没有把庶务交给师侄,一应事宜都是亲自出面,甚至连领取弟子服和月俸这种小事,都一手操办。
这还是太忘峰常年积雪。
不然但凡是拔杂草扫山道一件小事,恐怕就够师侄折腾出花来。
沈侑雪手上囤草的速度顿了顿,一边把徒弟不小心混进两人竹筐里的那朵细细的毒蘑菇若无其事地挑出来用剑气削成灰,一边轻描淡写道:“无妨。”
他当初收徒实属意外,实在不能对弟子的悟性要求太高。
连练剑的悟性都不作要求了,其他的更是随缘。
以前在太忘峰,沈侑雪讲了一个时辰,唐锦能听懂半个时辰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理论课完了还要实践。
大概是太忘峰平日里没什么人来的缘故,剑修盖了小竹屋后连个院子也没有围,屋子前面一片地上积雪都被剑气扫平,在终年大雪纷飞的这地方,始终都露出平坦的地面。
然后唐锦就在这块地上对练时被沈侑雪打成了墩布。
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呲溜回这头。
如果他穿越时绑定了当初游戏里的移动速度评分系统,恐怕那个A级移速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被动的水分在里头。
五年,五年啊。
这块地上一共有八百一十八处凹凸不平,每一处,他都在上头摸爬滚打了无数次,其中还有几十处,在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拍到、摔到乃至于砸到地上时,都被碾出了细碎的裂痕。细数起来,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子被辜负了的深宫妇人的怨气。
就算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于真的伤到了根本,可每次摔打得一身青青紫紫,他自己看了都倒抽一口凉气。
社畜真的麻了。
看起来再清冷寡言的漂亮剑修,揍……不对,是教起徒弟来下手都是狠的。
练了剑还要锻体,铁人三项般过了一天,晚上涂了药还浑身疼,趴在床上咬牙切齿翻书记剑诀,痛斥小说里那些一摸腰就软成春水的师尊都是骗人的。
五年的修剑时光里,也不知道靠着一身衣服将这块地给擦了多少回,以至于后来每每看着都觉得比自己当初来时要锃光瓦亮许多,堪称太忘峰一号保洁。
看着人光是练练剑就已经累得不行,沈侑雪哪里还会让人去处理庶务。
就连掌门座下的紫薇峰弟子都要做的事,唐锦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一件也没做过。
平日里那些弟子扫山、拔草、种菜和蓄养鸡鸭,捕鱼放牧,这些他虽说知道也见过,却是头一回才知道那些活儿都是各峰青壮弟子的事务,处理完后再凭借牌子去兑换丹药。不仅如此,就算是只有他和剑修两人住的太忘峰,也是有很多边边角角需要照料的。
确实曾以为仙修人喝风饮露仙气飘飘只要悟道的社畜:“啊这……”
哽住。
难怪他渡劫后养伤时,小弟子也不是每天都来。就算来了,也不会呆上一整天,好像总有许多事要做。
有时候要指点下面的师妹轮值巡山,有时候要答疑解惑,有时候连师弟不知道怎么喂鸡都要详详细细说一番,譬如如何去膳堂领取那些人不吃的菜叶子,菜叶子剁碎到什么程度,去哪里领糠麸,那些豆粕又囤在哪里,把这些食料拌匀到什么程度,要喂几次,什么时辰喂鸡,都说得清楚明白。
那时唐锦还以为是小弟子天性外向助人为乐。
现在想来,原来只有自己是例外。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有帮过剑修什么忙,社畜顿时陷入可疑的心虚,连忙多噶了几波草,塞进两人的筐子里。
谢掌门见师侄这样子,乐了:“按我们这脚程,从蓬莱回来时应该还能赶得上备年货,年底膳堂会送年猪,你要是感兴趣,去帮帮忙搭搭手也行。”
最上等的草料长得高,看起来很像是甘蔗,还有节。
割下来的时候都不能说是割草,而是用小弯刀去斩,拿在手里折断时乃能听见啪嚓一下很清脆的断裂声,老的不能要,得选节间很是脆嫩的,才适合牛马下口。
这东西长起来就是一丛一丛,养分充足的草丛还生出许多气根,披垂下来的叶子带着白色的短短毛绒,旁边还有许多小针似的草,混在一起,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划伤手。
他们挖马草的时候,被高高的草丛挡住的裴医修还没放弃诱拐那只不知名草药,诱哄的声音是这边三位剑修听都没听过的温柔,唐锦默默地往剑修边上挪了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么说话的裴医修好像下一秒就会笑着说恭喜中毒。
谢掌门脊背打颤,嗖嗖地割草,嘎满一筐就用草叶子捆起来往乾坤袋里一扔,接着干,不多时都快生生给清出一片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