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前例吗。

没有。

有记载吗。

没有。

更何况为了准备法阵,师兄内府已经灵力匮乏。

总不能袖手旁观。

看到师兄精疲力竭地半伏在法阵边缘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在密室中的那场锅子。

他那时近乎生机断绝,为了封住炉鼎体质已经到了绝路,若不是那时闯入密室的师兄们说要煮什么锅子……

师侄年纪轻轻,还是金丹劫。他和师兄都不该止步于今日。

谢掌门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当即御剑冲下去就伸手握住了师兄的……已经不能说是手了,被涅槃火化去皮肉只剩残余筋膜的手骨莹莹发光,还来不及重铸血肉,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鬼修。

沈侑雪喘了几口气,想要把他甩开:“……危险、别靠涅槃火太近……”

谢掌门没言语,只是催动剑气勉强减缓涅槃火烧到自己身上的速度,言语恳切:“师兄,让我……让我帮点忙!”

沈侑雪似乎想说什么,可环顾四周,再没有别人能够信任。

他闭口不言,默默配合灵力的运转,道:“……少许就够了。”

谢掌门只觉得师兄之前说的涅槃小事一桩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光是靠近阵法就已经受不了了。

师兄没了灵根,他还有,灵力融合运行几个大周天硬生生搅动得周围灵气翻腾出隐隐长吟。来不及思考别的了,远处骑着葫芦的小弟子惊惧地望着绚烂的法阵,漫天的青铜铃铛丝丝碎碎地震颤,谢掌门灵力几息之间就被抽空,能给的全给了。

涅槃火的热气燎到身上便有酷烈剧痛,让谢掌门差点跪在地上,他咬着牙问:“师兄,好了吗。师侄那头的化身……”

被烧得衣衫褴褛的沈侑雪也被压力逼得险些神志溃散,双目空洞了许久才回神,很复杂地看了谢掌门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艰难地抬手从招来惊鸿剑,慢慢地叮嘱。

“惊鸿能与天雷相抗,把这个……带去,交给……”

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话,又用柔和的剑气把谢掌门推远了些。

谢掌门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还没被涅槃火真正烧到,单单只是被滚热的灵气燎了一下就痛得他几乎要看破红尘,现在是真的懂了为什么大乘期的修士涅槃一次也得变成呆傻疯子。这种痛楚,若非天生便能涅槃的凤凰,人修哪里承受得起。方才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现在连腮帮子都酸疼得厉害,远离法阵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似还残留着焚骨灼心的百苦。

飞着飞着他勉强清醒了一点,才有余力想起刚才给师兄渡灵力的过程,想着师兄那个复杂无奈的眼神,他品出了一丝不对,瞳孔骤缩捧着惊鸿剑就是一个猛刹,回头去看白玉台上的人。

糟了。

如果说涅槃重塑灵根等于是从头来过恢复原状、

那他刚才为了帮忙在涅槃半途中帮师兄用灵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

若是阵法将一个周天误认作一体,重塑灵根时往师兄身体里填补了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没等御剑停稳他就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勾人香气。

凤凰的涅槃火毕竟不是凡物,再坚固的法衣也能顷刻间破烂无比。沈师兄被烧得衣不蔽体,背对着他们,披散下的白发下隐约露出一小段脖颈,浮现出了原本从未有过的纹路,其余的被烧焦的衣领掩盖,又被火焰吞没,不断淬炼重铸。

骑着青色大葫芦迎上来的弟子呆呆地停了下来。

她睁大了眼睛。

众人敬仰的掌门像块石头一样注视着白玉台上的仙尊,愣在当场,随后,掌门头顶上似乎吐出一个半死不活的魂魄。

那垂死的魂魄渐渐石化,咔嚓咔嚓,碎裂成沙子,随风而去。

谢掌门惊骇万分。

他迅速将惊鸿剑塞到小弟子怀中:“把这个带去太忘峰,那边有师兄的化身,师侄和惊鸿剑都托付给他,完成之后你和阿衍立刻离开太忘峰,不可多看一眼,谁都不准靠近!!”

小弟子立刻应下。

谢孤城极少这么疾声厉色地命令。

随后竭力借了涅槃火之势沸反的灵气落下天幕般极其严密的结界,百余年都未有过的强硬语调洪钟般回荡在天衍宗,宣布禁止靠近太忘峰与白玉台,即便是长老峰主都只能止步于结界之外。

设好结界又待在原地守着,焦急地看着师兄在火中的背影,直到涅槃火渐渐吞没了后背的衣料,再看便是有所冒犯,他才退出百里之外,和大徒弟还有小弟子一起等。

这一等,便是等了足足十数日。

小弟子转来转去,叶如衍心焦不已。

谢掌门更是一刻也不错神地死死关注着两处,只在小弟子问为何不用神识探进去看一看时,嘴角略有抽搐。

如今事态前所未有,更是比……比预计得还要更复杂一层。

他颇为艰难地道:“接着等。”

虽然没底,但有……他百味杂陈地想着,有天道恩赐的话……应当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可那也只不过是按理来说,谢掌门自修无情道就从未动过这等心思,迄今还是……未破身的纯阳之体。他除了理论,竟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到底真正落实起来会是个什么状况,除了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在这里等着,总比他……总比他用神识探进去,看到师兄的化身和师侄行那什么不便见人的事要好。

他心头思绪万千,面上却还要强作镇定,让结界外无数的天衍宗弟子定下心,不至于在这种关头生出什么乱子。

虽然渡劫和涅槃的都不是自己,但好似也经历了一回,只能苦等的谢掌门觉得自己也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