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解语还想说话,兰提已经再次举起酒杯:“敬梅山今天输给了妙月。”
步琴漪欣然举杯,若水自然跟上,妙月在对面看着梅解语,梅解语深深叹气:“好,敬我输了。”妙月的杯子又一次碰响夜晚:“敬江湖少年的友谊。”
她说着,想起公孙灵驹认真的面孔,她和兰提辩论谊与斗。她说改变格局的也许只是一次冲动,所以梅山的消融也许只需要一次碰杯。
和他们分离时,梅山已经喝多了,他承诺了妙月一次救治疑难杂症的机会,分文不取,等等,打半折。
妙月挠了挠头皮:“如果殷疏寒还在世,大概会和你这个后辈很有共同语言。”
“还是别在世了……”这是兰提的声音。
步琴漪弯着眼睛问妙月:“步弦音过得怎么样?”
妙月立刻头捣如蒜:“过得很好。”
步琴漪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真是个噩耗……多谢你。”
妙月倒是醉得睁不开眼睛:“不客气唷。”眼前的四个人,一个两个三个都走了,就剩下一个。还在她眼前端坐着,妙月戳了戳他的脸,又戳了戳脖子。
她喝多了,也没把心事呕上来,她稳当地伏在兰提背上,脑子都空了:“可以回家啦!”
妙月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去的。雪色快马,槐花两岸香,踏碎萤火夏梦,他把她带回了丹枫山庄。商艳云倚着门揉眼睛,懵然眼前事。
第110章 | 0110 佛剑犹腥
丹枫山庄处处都是石,都是水,高大的枫树将山庄隔成一块块被撕碎的天幕,繁星之下,灯火浅照。妙月忘情时抓不到床单,只是拍打出一片水花。天幕下他的身影晦暗不清,却给她半醉半醒的愉悦,长发浸润在浅滩边,沉浮纠缠。从水潭里到热水桶里,今天离不开水了。
到了热腾腾的床铺上,妙月仍敞开着腿,媚红的花穴往外吐着水,张合着白浊,兰提看了一眼:“不会肿的。”妙月遮住眼睛:“当然啦,妙月很经肏的。”他慢慢清理着一切,替她穿上衣服:“我知道。”
兰提在妙月耳边低声道了一句。
妙月推开他:“你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她趴在枕头上:“傻瓜啊。我当然喜欢你了,还问。”
兰提的酒量妙月不清楚,想必还可以,难道是不醉也可以装疯吗?他确实今晚也有点疯劲,打发了商艳云去睡觉后,再谁都看得见的地方,他摁住了她。妙月当时假意装了两下,其实还是欲拒还迎,在他怀里八面来风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样的就到了水潭里。当时她笑着说好涨……
喝多了的人都不太值钱,妙月此时便亲着他的脖子,她其实已经很困了,但还想要兰提给她讲个故事,就是撒娇。
兰提闭着眼睛,刚想说话。妙月就捂住他嘴:“不要说什么背上有个缸,缸里有个死人的故事了!”
兰提又想了片刻:“想出来了好多类似的故事。让我想想。”
“有一个老掉牙的。丁悯人的传说。”
“你的剑?”
“是啊。万钧原本是丁悯人的剑。有点太老了,你是不是听过?”
“没有呢。近年云露宫诚心归隐的侠客们一身病痛,没心情讲故事啦,我听过的只会比你的还要老。”
“丁悯人说老,其实也不过是几十年前,曾爷爷那一辈的人。江湖武学门阀混战,像丁悯人那样出身草芥,无门无派,无父无母,却能技压群雄,一时豪杰的人,注定是要被武林盟被记住的。”鋂馹膇浭T?海堂5駟?七⒊⒋????
“啊……好厉害!”妙月立刻支起身体。
兰提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平稳了,他向来冷静自持,在讲到丁悯人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着。
“有人说丁悯人是天降武曲星,也有人说是某位剑侠的转世,更夸张的是说丁悯人出生时嘴里就有干将莫邪铸剑留下的铜铁。出名也出得很奇,当时武林中兰家气焰太盛,不会推家族少年参加青衿试,故而少年里名声最响亮的是九雷岛的白鹤,顾名思义,出刀如白鹤亮翅。”
“白鹤有一册专门的刀谱,进了藏经楼。我观摩过,和九雷岛的拳法掌法异曲同工,有兵器和无兵器的武学你我皆知天差地别,能融会贯通,他是天才。”
“白鹤不喜欢有人挨他的身,不喜欢看到乞丐乞讨,不喜欢看到菜贩卖菜,不喜欢看到弈客对弈。他所到之处,需要地面一片叶子都没有那样洁净,他饮用的水必得是天上雨水,超过十二个时辰,就不喝了,若没有无根水,就喝地底之泉,但泉水得他独享,他只喝那一口井的水。所以他来参加青衿试,累死了三匹送泉水的快马,那年无雨。”
“听风楼喜欢装模作样的天才,那会有很多东西可写。阅读早年手卷时,听风楼探子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那时有很多人有怪癖,我的先祖喜欢戴金饰,曾祖更喜欢扎满头辫子,作夷人打扮。天都剑峰掌门酷爱自己铸剑,铸出来的剑形如银鱼,一时银鱼畅销,银鱼剑滞销。净山门的掌门喜欢于每月十五前往花楼观赏模仿最年轻的花娘跳舞……当然,我认为他只是单纯好色。”
“所以,一个喝水挑剔的白鹤少侠,自然是风骨不凡喽。”
妙月深吸了一口气:“人要出名,先得给自己编个怪癖,我也得给我想想,比如我一天能吃六十个小杏子,怎么样?”
“可以,我让薛若水帮你宣传,杏子仙女应妙月。”
兰提被妙月推了一把:“讨厌,你接着说。”
“白鹤出行街市,都有人帮他开过道,他才走。不过那日开道开得不太干净,乞丐、菜贩、弈客都在。白鹤心有不喜,乞丐上来讨钱,菜贩前来卖菜,弈客举着色子要和他来一局,白鹤孤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既然下手不开道,他就用刀开道。刀出鞘的瞬间,镜子反射出四道血光。”
“镜子大开大合,从来都没有乞丐、菜贩、弈客。有的只是一个人,千变万化。白鹤亮翅,而天地如同囚笼,无处可逃。白鹤被划烂了”
“脸?”妙月急匆匆发问,“手筋脚筋?”
“钱包。”
“他被拿走了五文钱。昨日白鹤吃面,没有付钱。”
“这是丁悯人的第一次亮相。”
妙月激动地一骨碌爬起来:“原来是这样的一位英雄豪杰!怎么以前没人告诉我呢?”
“丁悯人擅长变脸易容,入主过听风楼的幕后,那时听风楼不仅仅是情报组织,还是行侠仗义的刺客组织。有人发单子,就去接。不过丁悯人不擅长拉拢人心,而听风楼的幕后又实在庞杂神秘。没有利益的行侠仗义,自己做可以,带一帮人做就显得有点傻。领头之人过世后,听风楼有意涂抹这段历史,刻意消解遗忘不为名不为利的过往。再如雷贯耳的人,几代过后,声名就那样弱了下去。”
妙月气得捶床:“太过分了!”
“其实也是因为丁悯人没有明确的形象。乞丐也罢,贵客也罢,都扮得了。人们甚至不知道此人的性别,提起丁悯人,就是丁悯人。丁悯人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一群人。没有特点,便无可宣传。”
“我幼年时,父亲说他有丁悯人的万钧剑,等我达到他心中标准时,他会赠予我。我那时才意识到,丁悯人存在过,不仅仅是故事,而是活人。”
妙月瞠目结舌:“所以……”
“所以你刚开始学剑时,用的是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