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专门做给你的,她找阿窕打听了你的喜好。那天的事,她很抱歉。她没什么想解释的,只是情绪激动。之前三哥找她一起去祭奠了去世的人,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阿妩回来以后一直想和你说两句话,不过没找到机会。”

兰提又不声不响做完了。确实,这件事由他出面最合适。宣天妩应该不会再针对她了。本来也没什么仇。换任何一个人空降到兰提身边学剑,在宣天妩这样的亡者家属眼中,怎么会不刺眼呢?

妙月今天吃晚饭时还第一次认识了紫瑚的哥哥,知道紫瑚原名明如瑚,而他哥哥明如珊第一次见妙月,意味深长地说:“果然如家主所言,你并不是飞扬跋扈的人啊。”当时妙月正在和一块红烧排骨战斗,她听了明如珊自报家门,未免心惊。

明如珊眉毛浓黑,年纪不大,二十二三。明如珊帮妙月捡起了地上的筷子,他低声道:“百闻不如一见,远观不如近察。应姑娘,若要在山庄过得更好些,这些日子里多和其他人交谈吧。”当时妙月还没想明白,现在想来,又是兰提私下的功课,他去找过明如珊了。

丹枫山庄的参赛选手妙月之前都不太熟,毕竟没正经结识过。妙月晚饭时头一回和他们认识了一番,傲慢无礼之辈有,但懵然无知者也有,不多。

众人对她的态度不好也不坏,他们都是年轻男子,和妙月热络不起来。十几个人里,除了姓兰的旁支最多以外,妙月发现其中姓越宣明的竟颇多,这些都是以前的门派之姓,后来都主动投了山庄,被吞并了。星生青澜紫瑚三人的全名:越星生、宣天澜、明如瑚,和这三个姓氏是完全对应的。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了紫瑚的全名。

不是坟茔上的一个名字,是活生生在兰提生命中存在过的人,在人世间仍有人想着他。

妙月想着,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难过。她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酸梅汤哎?好好喝。

“你跟宣姑娘还好吧?”

兰携微笑:“我给她玩的东西,她都不感兴趣。”兰携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低落,还是玩闹一般,毫不认真。

妙月下判断:“意趣不相投,也可以好好相处。”这小子,不会要悔婚吧。

“我前段时间照着她模样雕了个不倒翁,她看了一眼就忙其他的事了。”正是桌面上这个,雕刻得很用心,只是有些地方还是新手,瑕疵不少。

兰携烦心了一刻,就一笔带过了这个话题:“她不喜欢,我就改送别的吧。”

兰携松了松筋骨:“我这两天累极了。同样,也难极了。你知道青衿试的题目是什么意思吗?”

于是对着诚心交换情报的公孙灵驹,妙月叹了一口气:“兰题一的意思是,双方同时去取兰携剑端的羽毛。每一刻钟,兰携会根据钟声移动一次。而羽毛如果在争夺中落地,就从头来过。”

公孙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似乎知道兰题二是什么意思了。兰题二是公子招参与的。兰题三是谁?”

妙月摇头:“反正兰提,我意思是武林盟主不参与。”

“四公子五公子与其说是青衿试炼的考官,不如说是应试者。”公孙放下酸梅汤茶碗,飘然远去。“多谢,我要拿题目去卖钱。你也可以卖我的消息。寒师父人不在了,他的精神永存。”

殷疏寒虽死,但抠门永存。

公孙你不是大小姐吗,难道又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怪不得江湖人成天痛心疾首公孙灵驹沾染了红尘气息,再也不是以前的雪山圣女吉祥物了。妙月也跟着痛心疾首,她不仅被卖了,她还带着兰携一起被卖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天枢和公孙还没比完,就有小商贩拿着装订成册的精美书页在客栈下叫卖:“绝密!绝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公孙灵驹日理万机,薛若水挂完妙月的窗台,又去挂了她的窗台。表哥表妹合理致富。

妙月趴在栏杆上,看到雨霖和师叔手里各一本。二人抬头看妙月,妙月呲着牙不敢说话。她没渠道,她就是有公孙告诉她的消息,她卖给谁。根本比不上人家,人家是专业的家族团伙。这发售力度太大了,不愧是第一消息组织。

雨霖举起牌子给妙月看:“今日押谁赢?”

嗯?

师叔也举起牌子:“昨晚开盘了,公孙灵驹对兰天枢。”

对面客栈里的兰携皮笑肉不笑地扔了册子,这点小钱,兰携完全不放在眼里。青衿试这些江湖小报只是开胃菜,正餐是赌坊。赌坊烧了之后,重建工作还只是清理了以前的废墟,临时搭了窝棚。多年经验在,兰携虽然对做庄家兴趣不大,但观摩别人输赢他也快活。

公孙灵驹威名在外,天枢又是个半大孩子,赔率惨不忍睹。兰提从诸位掌门那应酬归来,从怀里摸出两锭金子:“押天枢赢。”

兰携眯着眼睛:“你是庄家,不能参与。”

兰提解下腰带上的符牌:“这样啊。”

兰携接过符牌谢公刀谢冰疑。

“替他买,赢了都归我,输了记他账。”

兰携琢磨了一下:“哥,还以为你是要捞一笔,原来是再扒他一层皮。”

“看我心情。”

“那你今天的心情,是想赢还是想输呢?”

兰提擦了擦手:“今天的心情是,哪怕打水漂,也要疼一下家里的孩子。”

此时妙月正认真研究兰提给她的鬼画符,隔壁的阿彩也很安静。整栋客栈上下都在因为比试的开始而紧张,即使看不到比赛,也都惴惴不安。兰提醒了醒茶,评价道:“其实题目很老套。”毎日追哽??嗨棠⑤駟⑤⑦Ⅲ??六零忢

万叶不沾的比试地点在竹县的竹林,出题人是桃源剑掌门。九雷岛与净山门监考。要考的人都连夜赶了过来。整场青衿试的第一场对战,就是他和公孙灵驹。

兰提慢条斯理道:“和二十年前桃源剑的题目一样,当年是春天,是在桃花林之中对战。现在春已过,就换了竹林。换汤不换药,规则是两者竹枝顶端对战,中途会叫停七次,令主考数身上的落叶,少者胜。在被叫停第七次之前,谁也不许胜。除非对手主动认输。”

“哦?今年减了次数呢,以往我记得是叫停十三次。”

“题目本身没有危害性,可是这关却死过不少人。因为叫停十三次很打乱节奏,扰乱心智。另外谁也不能赢的规矩,也考验控制力量的技巧。双方时常在比试中迷茫、愤怒、不耐烦。原本自命不凡的强者便容易突然暴怒,出手伤人。”

兰提想到这,便摇头道:“有给他专门讲过,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打乱次数减半,但是打乱的间隔时间会调整,时长时短,没有节奏。”这关挺适合妙月的,她不会生气……许多关卡都适合她。武林大会一定能玩得开心。兰提转了转自己的扳指。

“小天枢啊,回来就要哭鼻子啦。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安慰他。”兰携托着下巴,慢悠悠道。

第105章 | 0105 战术

公孙灵驹摘下自己的罩纱,扔到一旁。她的白袍接近于道袍,非常宽大,就算腰带袖带靴子做了特殊处理,也明显不合身。这件袍子也很旧,花纹都很淡,却仍然白得耀目,皑如天山雪。

监考的姜丘和雷坚青只觉得道袍眼熟,却不知道这是谁的旧衣裳。殷疏寒这个名字慢慢爬上众人的心。公孙踢开剑鞘,连剑也是故剑。

公孙的眼睛上仍然蒙着白色的绸布,她不会因为即将对战就摘下。竹林顶的风略带寒意,可是远远比不上天都山的朔风寒。

天枢攥着手中的剑,像攥稳自己的剑心。他屏住气,深吸一口气。

竹林的风都化成了绿阴阴毛茸茸的雨扑在脸上,天枢在林叶间穿梭,仿佛一头栽进了一只绿毛巨兽的腹部,这巨兽是温和的,是不伤人的,可是他实在他渺小了,他不知道哪一头是东南西北,蓄力又跌倒,跌倒又蓄力,他时常被自己绊倒。那一阵风沙沙地吹拂在耳畔,似乎要将他扶起,天枢勉强顶起膝盖,他被竹枝弹起来,一片小小的雪花飘到他鼻尖,天枢惊回首,茫茫竹叶间,已没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