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丹剑凶残霸蛮,失传未必不是好事。好的东西,当然要自信。”

“又在说笑话吗,一点也不好笑。谁都可以放弃,我不可以。”

“你的家人为你付出时,就在想着连本带利回收。此种付出,辛辣好笑。”

“你知道这许多,是薛若水主动告诉你,还是你诱问。”

“别怪表哥。”

妙月听不下去了。她听到兰启平屋内吵嚷的声音,往里看了一眼。哇,好热闹,好多人在吵。她悄悄拉了拉兰提,她回头劝公孙:“公孙姑娘,双方都已经开诚布公谈了这么久,你想要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在提醒你死亡是切实存在的;你想的是近在眼前的友谊,他想的是几十载春秋内的争斗。出发点不一样,两边条件也不一样。丹枫山庄这边爱恨情仇交错复杂,也许你们那边上下一心,这边却很难协调统一。看在若水的面子上,咱们慢慢来吧。”

妙月听了一路,她想得很明白。她其实拒绝将兰提放在那个领导者的位置上,她想的最好还是刻度表满后,她勾勾手,兰提就放下所有责任和她回云露宫隐居一生。但是今夜这一谈,谈得太深了。妙月最讨厌想这么多事,这简直是种折磨。

兰提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和想法,转而颇为温和地笑了一笑:“她这样说了。那就看在薛若水的面子上,你我交一交朋友吧。”

公孙灵驹低了低头:“我今天说完了一年的话。累了。”

里面很热闹,外面的三个人站着看热闹。一个颇为貌美的侍女在星生的搀扶下哭泣,捂着小腹。这个很显眼,其他妙月听不清。

妙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啊?”

雨霖眼尖发现了师姐,她本来就局外人没人注意,溜了出来,趴在妙月耳边:“那是个青楼女子,打扮成侍女混进来找五小姐的。结果撞上星生了,她就告诉他为什么来了。”

“说重点!”

“她怀孕了。她说孩子是谢冰疑的。谢冰疑还真记不清了,嫖了几次都对得上。刚开始是四小姐质问谢冰疑为什么和你这么熟,为什么情书你递,为什么和你一起半夜翻墙。谢冰疑说和你同是天涯沦落人,来了这地方是外人被排挤的命。我很急的,我刚想戳越星生帮你说话,那个侍女就开始哭诉了。然后就没人记得你了。”

妙月喃喃道:“我和谢冰疑,还能被误会?那侍女真怀孕了吗?”

公孙在背后看得很认真,笑了一笑。

兰提摸了摸妙月的脖子:“怎么可能?那个是薛若水。他帮你呢。我就知道那个陌生女人是他。”

他扭头看公孙,声音低到妙月都听不清:道:“找了半天了吧。你本来是想拽上他一起来打人情牌的,结果他半道上不见了。为你行个方便,一会带他走。”

公孙亦轻声道:“多谢。”

雨霖惊讶地看那个哭泣的娇滴滴的侍女,那个是薛前辈……?她忽然觉得再也不能直视他了。

公孙极为欣赏极为赞叹地点了点头:“易容术,极善。”

闹剧结束后,公孙从背篓里抱出一只带着铃铛的小猫,她递给兰提:“礼。”公孙她不想说话了,惜字如金。兰提摸了摸铃铛,铃完全不响,里面有东西,他点头:“提,必然回礼。”他想,二人起争执时,公孙大概就不愿意送了。好在有妙月。

兰提回头看向妙月,正在认真听薛若水说话。

久别柳县的薛若水一回来就如此别出心裁,他得意道:“实在热闹。”

“楼主调我回任。我呢,也恰好能把小苏送到附近的据点去。我刚好来这里,还真是过来处理谢冰疑的事的。谢冰疑递投名状给听风楼,想加入我们,目前提供了丹枫山庄各派系的复杂关系情报,提供了兰携的剑招情报,也提供了他和宣天妩联姻的情报。步家的小子自己也是新官上任,这些情报有的很旧有的很新,有的价值高,有的价值低,他审不出来,一下子就慌了,所以才换成了在下。”

薛若水比划了一下:“我去旁听的时候,越听兰窈问,越觉得不对。谢冰疑那小子,是不是对妙月你有意思啊?刚刚好,我知道谢冰疑一点乱七八糟的事。”

薛若水摸了摸这张俏脸:“谢冰疑他有频繁出入青楼的恶习,嗯,还在某些青楼老鸨那里欠了账。总而言之,他不能在柳县停留很久。”

“要么还钱,要么换地方。归隐听风楼,还可以公费出逃,小谢公子的算盘打得好响。可是嘛,听风楼始终没点头,他就干脆冒险回来安抚兰五小姐,我看呐,他原本的打算是利用五小姐柔软的心肠,骗她的钱。还青楼的债。”

兰提最开始,就觉得谢冰疑几次和妙月交往都有在刻意做对比。当着老四面挑衅他,是对比兰携嗜杀易怒,而他无辜受害。在沉重的家宴后再出现……夜行衣、不存在的私奔,他那天晚上究竟是想带走谁?

谢冰疑一直在故意接近妙月。明明没有危险,却还是给了信和甜点给妙月,一定让她转交。两份甜点,就好像早知道会将送信的责任交给一个女孩子一样。接近妙月的目的,兰提起初想是因为三丹剑,可是后来他又觉得,大概也是因为她美丽。听了若水的话,他更确认了。

另外,他还觉得这个人很抠门,从他和纹尺那里要了那么多钱,摆平女孩子,居然是用手作糖果。那他的钱去哪里了?若不是做善事,就是黄和赌必沾一样。

只不过,兰提懒得花费口舌在妙月面前描述他的揣测。他不饶舌,一是觉得背后议论显得他小心眼,怕妙月盖章他吃醋嫉妒。二是,谢冰疑一点也没成功,妙月只喜欢他。提一下都多余。

若水叹了口气,判断道:“他改变主意又回来找阿窕,大概是因为从妙月你身上捞不到任何情报,你什么也没说吧?步琴漪又没有给准话,他还要拿出来更有质量的消息。阿窕情绪不稳定,此时再回来找她,也许可以趁着家宴的余波,再套出来一点山庄秘辛。真的是个非常自信,又非常无耻的人啊……我行我素,胆大包天。”

妙月揉了揉太阳穴:“脑壳好疼。我想睡觉。”

雨霖和星生并肩走回来时,薛若水和公孙灵驹已经告别了。星生搓了搓自己现在还不灵敏的右手:“来不及了。他走了。你刚刚半道上停下来不该看我的伤的。”雨霖根本不搭理他,飞扑向妙月怀里的小猫:“哇!!好可爱!!”

兰提打开铃铛,里面是被纸包裹的种子。

第101章 | 0101 民国小妈AU (二)h

傍晚之时,葬礼散了,亲戚们却还没散,一楼里码了两桌麻将,兰提作陪,妙月从车里逃回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也没管她。

兰家颇富,亦有势力,子息各个都还算争气,即使私德上有亏,却没有糊涂人。各个分房都有自己的财路官路,不全靠兰提父亲喂。

今天麻将桌子上的一对姐弟,行头漂亮,履历光鲜,混了一点洋人血,妾生,一个白俄女人,听说还是贵族。那边打仗,流落了不少贵族来逃难,能混到给阔人做小老婆,已经不算困窘了,惨的还是去做舞女妓女。没有依傍的美人通常在种种风月场所营生。

堂姐说起从亲妈那听来的见闻,意有所指。兰提没理。他另一个堂亲则是专心致志地赌牌,他极为擅长麻将,另一个组局的人就有些苦恼,输得牙疼起来。兰提想起今天车上妙月嘴里的糖果,便转了转自己的戒指,顾不上给客人喂牌了。堂弟手气极好,几乎算得上大杀四方,兰提的眼睛盯着转角的楼梯,心不在焉,输了也就输了。既然是来家里玩的,就会有让牌的规矩,可是客人对面那个眼窝深深的白瘦男子赢起来谁的脸色也不看,她捂着脸颊,拖故下去了。堂弟还喊她呢。

堂姐眼珠子一转,兰提本来就看着楼梯,两人一齐注意到了换了衣裳的妙月,仍是黯淡颜色,加了条披帛,发髻梳得极为老气,兰提就心里笑她傻,都已经说是表小姐了,就千万不该穿成长辈样,活泼一些反而不引人注意。这样,谁还不知道她是姨太太呢?

妙月见兰提注意她衣裳,却以为他在想他没吃到的胸脯,和丝袜上的濡湿。色胚……她看着他,心又烧了起来。人群里的漂亮男女很多,却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葬礼的后半程,他陌生人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家里的公子哥略带沉痛地与人交际,如鱼得水,完全看不出他半刻钟前在她手心里射了精。

此时,他又装着从未摸过她奶子的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就捻着手里的麻将牌,不知道在想什么。妙月没说过话的兰家小姐招手叫她:“应小姐,少了一个人,你来呀。”兰家小姐一开口,妙月就知道,她一定知道她是谁。

另一个人也抬起头,他刚点了烟,看到陌生女人出来,又掐了。兰家小姐厌烦地挥了挥手:“谢天谢地,你来了,他还讲些礼貌。”

兰窈兰携做了自我介绍,两个人就在等她介绍自己,笑是笑,可是落在妙月眼里是不怀好意的嘲笑。兰提打了一张六筒出去:“我表妹,我妈的远方亲戚,来这找工作的。你们俩可别因为人家初来乍到,就欺负人家啊。”

兰窈和兰携对视:“果然是你那边的表妹,表妹来了,堂姐就不亲了。什么都没说,就说我们欺负人家。”

兰提低头一笑。妙月看着他,他笑或不笑,看或不看,都牵动着她的注意力。这自然是金钱使然,有没有别的东西,妙月不确定。众人洗牌时,他特意避开了妙月的手,避嫌似的。兰窈今天参加葬礼,手上并无太浮夸的首饰,阔人低调起来也是贵,妙月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飘花玻璃种手镯。

金也要,银也要,翡翠也要,珍珠也要,妙月故意地擦过兰提的手背,兰提意外地瞟了她一眼。

妙月和这些小姐公子同桌,却是澳门赌坊出身,能被今天的葬礼死者看上,自然不全以色悦人,吃对碰喂牌让牌都算得很准,算得兰携都坐直了身体来应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