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悬着的心在此刻终于落下,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竟然能从齐教授的嘴里听到及格这两个字,可以过个好年了。”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就这点出息?”
大约是相处的次数多了,我也变得愈发大胆起来,笑嘻嘻回嘴道:“毕竟齐教授的课可是出了名的难过,光是及格我就已经很满意啦。”
齐司礼微微牵起嘴角,看着我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我看不明白的情绪在涌动。
“做得不错。”
他的话语很轻,落在我耳中,就像一瞬划过天际的风,却撩得我心痒。
我心下一动,在慌乱中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样的夸奖,难道也是我可以拥有的吗?对于我这样一个,从小到大都像片浮萍一样漂泊无依的人,却在此刻由衷地感受到了幸福。我真的会害怕自己变得贪心不足,想要更多更多。
再度开口时,我的嗓子已经泛着微疼,带着几不可查的哭腔:“谢谢您,真的。”
能遇到他,大概就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可是再美的泡沫也会有消散的一天,就像我知道,我和齐司礼的合作大概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始于秋末,终于冬初,这段时光听起来好像算不得太圆满,但对我来说已经极为难得。
我没有忘记他一开始就定下只画一人一次的规矩,我也知道对一个画家来说,最珍贵的便是源源不断的灵感。同一个人就算再美再特别也会在一次次的绘制中失去吸引力,更何况是如此平庸的我。
日暮西斜,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化到嘴边最终变成了一句:“齐教授,再见。”
“等等,”齐司礼突然叫住我,“下次再来,时间改成九点半。”
我迟疑了一秒,在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内心深处提前喷薄出澎湃的喜悦。
“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
他简短而不留情面地点评,随后,又仿佛是故意不想让我听清一样,极短促地留下一句:“来年春天见。”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就比如我应该大义凛然地拒绝他,让他在其他比我更有吸引力的模特上寻找不同的闪光点和灵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顺理成章地接受他的要求,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就让我再自私一次吧,唯独这一次。
我第一次发现,光启市向来磨人的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捱。再冷的严寒也有冰雪消融的一天,迎来草长莺飞时节。
0007 chapter 7
今年的春天好像来得格外早,就在人们还沉浸于迎接新年的喜悦中时,新学期伴随着逐渐回暖的气温一起来了。
许久不见齐司礼,时隔多日再次站到他家的门前,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门没有上锁,我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我来到画室门前,齐司礼正坐在画板前垂头认真地看着什么。他鲜少有注意不到我到来的时候,柔软的纯白色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拂过他的耳垂,在阳光的映照下透出温暖的金黄。
莫名的,我看着他觉得有些紧张,不管看到他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无法适应。爱慕他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别消退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我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摆,双腿并拢在一起,多少感觉到有些不自在。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穿裙子,希望看起来不会太奇怪。
我抬手敲了敲门,随后看到齐司礼顿了一下,扭身朝我看来。
他漂亮的金色瞳孔晃了晃,又迅速恢复如常:“来了。”
我拘谨地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下移,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棕红色的线绳,很长一条,从他的手中垂落在地,堆叠在一起,缠绕着围了几个圈。
注意到我的视线,齐司礼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线绳,薄唇紧抿着,俊眉微蹙。他身上的纯白色衬衫难得显露出一些不太平整的褶皱,领口的两颗扣子也被他解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齐司礼在为什么事情感到烦躁,我直觉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本想笑着问齐司礼一句新年好,在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我们两个就这样气氛诡异地对视了片刻,齐司礼站起身,握着绳子朝我走来。当他站到我面前时,熟悉的檀香瞬间充溢了我所有的感官。
他看着我,唇瓣轻启,随后又抿住,反反复复这样数次后,他犹疑着开了口:“……你知不知道,绳艺?”
他话音刚落,我便觉得浑身上下犹如过电一般颤了颤。
绳艺,是一种将绳子和人体相结合的艺术,运用不同的捆绑手法塑造出一种被束缚的体态,并以此为美。我在之前上过的艺术鉴赏课上曾经看到过几张教授展示的图片,长绳缠绕在身体上的手法非常复杂,变化莫测,却精致到令人叹服。不管是女人玲珑的曲线,还是男人健硕的棱角,在经过绳艺的打造后,总会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这确实是一种艺术,但不得不说,人们很难不将它与色情挂钩,以至于在当天的课堂上,同学之间都流连着暧昧的视线。
那些图片在我的脑海里瞬间变得极其清晰,这让我在齐司礼面前几乎立刻热了起来。
我微微点了点头,实话实说:“知道。”
恍惚间,我听到齐司礼轻叹了口气。
他久久没有再说话,我低头感受着心脏愈发剧烈的颤动,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许久之后,我看到他拿着绳子的手紧了紧,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人拜托我画一幅那样的画,”
齐司礼一边说着,一边将绳子缠绕上自己修长的指间,细绳灵巧地在指缝中游走,白皙的手指衬得那红色格外刺眼。他纤长的睫毛随着话语声轻颤:“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
虽然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接下来的发展,可我的身体还是本能地有些抗拒。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赤身裸体,而我对于这种情况也早已习以为常。
如果换做是别人,我一定会立刻拒绝。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齐司礼,是我不管怎样都不想拒绝的人。
“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有拒绝的权利。”
似乎是读懂了我内心所想,齐司礼语气放轻,犹如安慰。
我的嘴唇微颤,开口时,唇瓣不由自主地上下翕动:“如果我拒绝了,你会找别人吗?”
齐司礼有些惊异地朝我看来,薄唇在无意识间微张,一副未曾料到我会这样说的模样。
随后,他移开了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小声而清晰地回答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