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咬着牙关，要把儿子拽回自己的领地，闻玺干脆站起来后退：“你要杀了我吗？”又说：“不对。除了我活着这件事，其他一切对你来讲，都毫无意义。”

她的手无力落下。

“我第一次发作那天你就是这么说的：我被这个病给毁了。”闻玺死死看着她，“我没有任何未来……”

他母亲试图打断他，“闻玺”

像暂时安静的秦木婴忽然大吼一声：“你听他说完！”

闻玺母亲当即被按了静音键一样失声了。

闻玺的声音则越来越高：“你说我只要活着就是万幸了，但人要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多可悲啊！我宁愿，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你让我死。也好过现在，二十岁了，还在你的屋檐下当废人。你不明白，我就找一个明白的人陪我一起……”

他声音突然变调，唐思烬心中一沉，立刻站了起来

“他发病了。”秦木婴声音也乱颤，“药在哪里？”

“你滚开！”

『“放逐”而死的途径难道是发病？』

不对。

但此时此刻，唐思烬无暇多想。

一时间那层奇特的薄膜解开，所有人再度混在一处，唯一的目标是心惊胆战地上前解救发病对象。闻玺母亲手抖得什么都拿不稳，最后还是娄思源拧开了药瓶，兑着雨水，给闻玺灌了下去。

闻玺自己对母亲掀了牌，他的小男朋友木星也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看别人的眼神像是狼。秦木星沉默着，自始始终没有参与这场充满哭泣、崩溃和歇斯底里的闹剧。他甚至趁乱起身，不愿再看一样起身后退，远远往车厢另一头去了。

吴心语注意力似乎一直在这人身上：“我去看看他。”

唐思烬点点头，替她把闻樱到自己身边。

吴心语在一秒钟内不见了。

一阵混乱后，闻玺吃了药，发青的脸色终于恢复点血色。他仍然坐不起来，有气无力地躺在木星身上，两个人都对闻玺母亲报以无声的挑衅。还有精力做这事，说明他并无大碍，这也确实只是一场普通的发病而已。

他没事了，其他人也纷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闻玺母亲没注意到秦木星和吴心语的离场。她不敢再刺激儿子，目光沉沉转向秦木婴，像只母狼。

“你把我们家搞成这样，现在高兴了？”

秦木婴抱着手臂，冷冷地回答：“你该庆幸狼来了。”

“庆幸！”

“不然，和你吵完架，他就要出门，然后他不会回家，他去了公园。”秦木婴惨白的下巴微微抬起，“这就是我会告诉你的事：那天是我的九岁生日，他死了。”

闻玺母亲嘴唇打战道：“你是个疯子。”

“也是你逼我的，妈妈。”

秦木婴两手撑地，缓缓往对面爬了一步：“那天我看见他跟他的……他们俩在一起，哥哥让我保证，不要告诉你，我明明答应了。是不是那天，我已经疯了，才会突然对你告密？现在想起那天，我一直像个恶魔。我看着你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尖叫：‘告诉妈妈。我真正发过誓的内容，是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所以我说了，我从那天起就疯了。”

“我当时究竟想要什么，现在自己也不清楚。因为那孩子只有一句话是真的！”秦木婴披头散发，倏地一指闻樱，“你只会骗我，许下一堆你根本不会实现的诺言……”

闻玺母亲喊道：“闭嘴！”

“你以为你爱他，结果我们一起害了他。”秦木婴哭着喊道，“但你甚至从来没有试图爱过我……闻玺一死，你更是彻底不要我了，你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了！因为我任性吗，因为我明明说好了又背弃诺言，我犯了罪吗？可即使我没做错过事情的时候，你也不爱我啊”

她摇摇晃晃转向闻玺，后者眼神仍然迷茫，但没像面对母亲一样后退，任由秦木婴爬到了他身边，没再向前，两手撑在地面直打颤。

雨声淹没了她的哭声。

第117章 离书-32

“你也是我妹妹？”

闻玺艰难坐起身, 发过病后的声音异常虚弱。

他试图理清这些微妙的联系：“不对，你是另一个闻玺的妹妹。他被你发现了秘密，求你暂时别告诉妈妈, 但你毁了约。争吵后他意外身亡, 你很后悔, 然后……你创造出了我们所有人？”

抽泣过后，秦木婴也稍稍平静些许，“是这样。”

闻玺母亲跟她刚对吼完一场，显得精神恍惚。

可能想到这一天发生的离奇事已经够多了，她此刻也也不确定起来，先看看自己确凿的女儿, 又看看秦木婴：“你真的也是闻樱？”

这回她没回答。

“但这样有什么意义？”闻玺问，“你再怎么样, 也无法改变过去, 假的不会变成真的，我也不是你原本的哥哥。死人不会回来。”

“意义在于，今天是闻樱的生日。”秦木婴抬起了头, 又望了一眼唐思烬身前的小闻樱，“所有人依旧把它给忘了, 但你还活着。”

她咳嗽了两声, 断断续续笑起来：“你不是总说，要创造自己的未来吗？现在我能给你了！在外面我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对你而言，对你们所有人而言, 我就是一个神。就像读书时我们总是看着角色一次又一次在获得幸福后遭遇不幸, 但只要作者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又会深信不疑。因为那是作者, 对于故事里的角色来讲，那就是神啊……”

闻玺迟疑道：“我还是不明白。”

秦木婴直起身，从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够到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唐思烬这才想起笔记本和彩笔的事情，原来之前一直是她收拾着。

“你看这个。”秦木婴说：“是从旧物里发现的，还记得吗？”

“我的日记！”闻玺一惊，“但那把锁坏了，我打不开，就没再写了。”

她答非所问：“你一直写到我生日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