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抬手,泠泠知道他要给自己擦眼泪,慌忙背过身摸了一把,然后又弓身笑着跟坐在轮椅上的沈言说“我没事”,可声音都哑了,还是带着哭腔的。

沈言用纸巾把她面上残存的泪水一点点擦干净。泠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只觉得更难过。明明他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可眼神里却满是心疼。是的,他永远是那个眉眼干净,待人接物温润如玉的沈言。也是那个永远默默站在她身后为她擦去泪水的阿言哥哥。

此刻,他的一条裤腿空荡荡的。刚刚在车祸现场他的假肢被碾成了碎片,现在要用残体面人,尤其是面对他心爱的泠泠,虽习惯却也觉得难堪。

可是,泠泠永远是那个不会嫌弃他的泠泠。

就像刚刚她也是关心则乱。他不过是一些看着吓人的皮外伤,护士误以为他压断了腿才把他送进了急诊室。而其实他早已成为残疾人许多个春秋。可是在泠泠为他落泪时,他却觉得那些年因断腿曾经历过的噩梦般的痛都可以再经历一遍。

没人看见不远处的关凯在看到轮椅上的人时神色变了变。

他收收情绪,快走几步喊了声“小何老师”。

何泠泠这才想起刚刚关凯把她送到了医院后她就把人落下了,这会儿想起自己慌里慌张地把自己的学生晾在一边也是十分不好意思,她简单向沈言、芬芳介绍了一下关凯,关凯笑着一一与他们问好握手。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

关凯看向沈言的断腿,神色一惊。沈言看在眼里,急忙向他解释不是这次事故造成的。关凯为不小心揭破别人私事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沈言向他投去“没关系”的目光。关凯低头表示歉意。

沈言身上的虽是小伤,可是放任不管不消毒不包扎也很危险。泠泠为自己刚刚一时的急性子后悔不已。诚如刚刚的护士所说,现在医院人山人海,根本没有空闲的医生。

杜芬芳先站不住了,她开口:“我去找医生!”

泠泠小脸儿苍白,知道拖着也不是办法,点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去。”关凯也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停在几人面前:“我是白提江。请问哪位是何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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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汶挂掉与白提江的通话,把今日整理好的会议纲要拿给万俟缚泽。

万俟缚泽接过来,握拳低咳了几声,脸色不算太好。智汶提醒他要到吃药时间了。

万俟缚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智汶看着老板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有多言。

他的心在工作上,在何小姐身上,在家人身上,就是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

吃药前总要简单吃些饭吧!

倒不是智汶不提醒他,是智汶清楚地知道,就算他提醒了,老板也不会说他“多嘴”,只是仍会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万俟缚泽一直有胃痛的毛病,这是早些年留下来的病根。

他是从万俟本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跟着他的。智汶的父亲以及祖父都是万俟家的老人,万俟老先生让他跟着万俟缚泽,是对智家的信任。他最明白,万俟家对他们,绝不只是知遇之恩。所以从一开始跟了万俟缚泽,他就从来都是死心塌地的。

俗话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万俟家,谁都知道老爷子最金贵的就是这个排位最小的孙子。万俟缚泽的父亲万俟泊是六子,一辈从水,即名字里均有一个“水”字;而到了万俟缚泽这一辈,从山,即名字里均有一个“山”字。唯有这个最宠爱的小孙子,跟着父亲一辈从水,“泽”取义“福泽”“恩泽”,又取“缚”一字在前面,以免宠溺过重,取“茧”意,怕孩子乘不住这个名字,算是压一压福气。

早些年,不少人戏称这位是四九城里名副其实的小太子,一家人换着番儿地宠。唯有孩子的母亲许奕怕把孩子宠坏了时常打打骂骂。可是随着年龄增长,万俟缚泽一直是言行知礼,完全没有长歪的趋势。

尤其是骨子里的那点子刚烈,是完全从了万俟家人。

万俟缚泽是本科就开始创业,一分一毫不拿家里的钱,更是从不把自己的家世透露出来。

这些智汶是最清楚的。那个时候他以“陈忆许”自称,从来都是自己开山凿路,该赔的笑,该陪的酒,全不含糊。有一次一个老总看他年轻,一瓶茅台砸桌上,让他对瓶吹。还说知不知道这值多少钱,喝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他在旁边看不下去,他曾亲眼见过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谄笑着求万俟家的下属行个方便,他不信万俟缚泽认不出他……可是万俟缚泽什么都没说,利落地把酒倒杯子里,一声“敬您”,仰头眼也没眨地喝完了。一杯又一杯,酒最后还是没喝完,生意自然也没谈成。他看着万俟的脸色从红变得苍白,心里一惊,知道不妙,这就抗着他准备送医院。

天意是很晚了,出了酒店门刺骨的风吹在身上,两个人俱是一个寒站。

万俟已痛到痉挛,豆大的汗珠往外冒,可他神志又像是清楚的。

他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对他说送他回公寓。

智汶不明白,他虽无法体悟他的切肤之痛,可仍知道情况已然危急。

可是他只是说,他的药在那里……

他在好久好久以后才明白,原来万俟所谓的“药”不过是一个人。原来最痛的时候要先去寻独属于自己的药石。

可是那时他只知道,即便是神志不清时,他口中反反复复咬着的,总是两个字

泠泠。

ps:这一章智纹的回忆就是醋心(4)里泠泠的回忆,缚泽当时是胃出血,后续还会提到

早泄的白医生再次出场哈哈哈哈哈~

求评论!!!爱你们

第017章 | 0017 沈言(3)

白提江在为沈言做基础包扎,房间外站着杜芬芳和何泠泠两人。

泠泠对杜芬芳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她那一头“假小子”般的头发,还有始终大大咧咧的性格,所以一时间看见她留了及肩长发,还有红红的眼圈,竟觉得她变了一个人似的陌生。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芬芳何时,与阿言哥哥走的这么近……

刚刚情况紧急,两人没有过多交谈,现在得了闲,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看着芬芳一直没有离开沈言的忧虑目光感到喉头一窒。

是的,她离开d省这么多年,与阿言哥哥的联络寥寥无几。而阿言哥哥已近三十岁,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她没有限制阿言哥哥的自由,可是心中的痛却一阵一阵地袭来。

白提江打断了各怀心事的几人,他很忙,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匆匆离开了。泠泠向他道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但也没有说什么。

何泠泠虽好奇是谁请这位好心的医生帮忙,但白提江走得太急,她也不好问。她忙着去看沈言,可是又看到先她一步进去的杜芬芳正抱住了他,似乎在哭泣。

她推门的手就这么一顿,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