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倨傲猖狂的男人手一抬,干脆打断,“我张宗廷,挑女人眼光高,红玫瑰白牡丹,我瞧不上。”

九姐不肯放过这机会,她说张老板明示,我为您搜罗。

我生怕他说出浑话,两只拳头紧攥,心脏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轰轰烈烈的,一刻不敢松懈。

莹白的玻璃,倒映着深红的葡萄酒,折射在张宗廷眼眸,如生出的霞,焚烈的火,俊美诱人。

“少女的娇俏,少妇的风韵,玲珑水润,笑时明艳,哭时可怜,脾气很坏,坏得想征服,想蹂躏。”

九姐说这不难。

张宗廷挑唇,“二十岁,聪慧,嚣张,很会演戏,知道怎样引诱我,折磨我。”

这一回九姐不言语了。

他把我形容得如此美好,可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发冷,深入骨髓的冷,止不住的颤抖着,我偷偷摸摸观察祖宗,他眉目阴沉,谈不上怒,也谈不上好。

张宗廷摸出烟盒,抽了一根鼻下晃悠闻了闻,痞气相露得大大方方,“最重要一点,是我要的那个女人。否则在我这里,什么筹码也换不走面子。”

混黑道的,说一不二,两方不搞花花肠子,落地砸坑,而白道的,越是距离唾手可得,越不会轻举妄动,反倒小心翼翼,唯恐因小失大。

在张宗廷和祖宗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九姐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沉,“张老板,三百万美金,保杨馒头的油田,您还不知足?胃口未免太大了。”

张宗廷舌尖舔过嘴角,阴毒毕现,“九姑娘,东三省油田,松原和大庆,举国闻名,大庆是公家的,松原公私并持,占一块一年,也不止这个数,杨馒头身后留了四块,是我胃口大,还是你手太紧。”

九姐深吸一口气,没表态。

“我目的明确,夺林柏祥,九姑娘何必杞人忧天。”

她冷笑,“张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林玉凤的油田,您真不夺吗?容您打入松原这个口子,假以时日便是吉林省改朝换代吧?”

张宗廷按下打火机,一簇火苗蹿高数厘米,燎烧他一对剑眉,邪气通红,他狂得要命,随手一扔,打火机蹭过光滑的大理石,坠在九姐脚下,她也凉了几寸。

“看我心情。我想让它改,谁也拦不住。”

祖宗摘掉耳机,我急忙随他一起,他对二力说,“盯紧松原,把消息放给林柏祥,让他们窝里斗,斗个天翻地覆。”

“张宗廷不会耍诈吧。”

祖宗说不会,他自己怎么搞都行,得罪九姑娘,得不偿失。这娘们儿不是善茬,他夺油田是板上钉钉的事。

二力拉开门,等我们走出,他返回屋关灯,我扭头偎在祖宗肩膀,“乔四把九姐送给了杨馒头,讨他的归顺,是讹传还是事实?”

祖宗说事实。

“那你会把我送人吗。”

他一脸的轻佻纨绔,食指挑我下巴,想吻我,我背过去,“休想打岔,我偏要你回答。”

祖宗扳住我腰肢又拧了回来,他张大嘴含住我唇,“送走你谁让老子爽?”

我含糊不清说她们也能。

他唇上移咬住我鼻头,“她们没你厉害,喂不饱我。”

我笑着推搡他,捂着唇花枝乱颤,祖宗别开我耳畔散乱的发丝,“就他妈你胆子大,你是我祖宗。”

我笑得脖颈和脸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红,“那你要宠我,一直宠。”

他问我还不够宠吗。

他语气说不出的深意,“我对你已经打破底线的宠了,别再贪,懂吗。”

我没顾上品味他这话的意思,面前的门晃晃荡荡,在穿堂而过的风声里敞开,缓慢显露出关彦庭一身白色西装的轮廓,他端坐在桌后,一言不发注视这一幕。

祖宗松开我,进入包房和他打招呼,我收敛了笑跟在后面,关彦庭和祖宗的官职,非要高下立分,军区参谋长略胜一筹,不过祖宗是沈书记的儿子,大东北的太子爷,出于这方面尊重,他还是站了起来。

“沈检察长,程小姐。”

我始料未及,他竟会主动招呼我,祖宗并不清楚我单独邀请关彦庭喝茶道谢,他说关首长好记性。

关彦庭伸手示意我们落座,“我将程小姐认作土特产,是我无礼,她伶牙俐齿反击我,想不记得也难。”

祖宗鼻尖蹭了蹭我脸蛋,“胡闹,给关首长道歉。”

我正想开口,他回绝了,半笑半严肃,“沈检察长是栽我的颜面,堂堂男人,怎能受女人一声歉。”

祖宗欠身说,“是关首长自己不受,往后可不能为难我马子。”

关彦庭似笑非笑哦了一声,“原来沈检察长为我埋坑。”

他们大笑出声,这一笑,我一路跌宕起伏的心也平静了些,我启开瓶塞,斟满两只杯子,轮到我,我踌躇了几秒,趁关彦庭没留意,只倒了一丁点。

他们聊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关彦庭问祖宗沈书记是否康泰,祖宗问他军区的训练情况,听着都很假,官场人士日复一日陷于假意惺惺习惯了,旁人也听惯了。

酒过三巡,祖宗挑破正题,“关首长,张宗廷今晚,来了此处。”

关彦庭反问是吗。

张宗廷的车停在大门口,不瞎的都能看见,他演得不露蛛丝马迹,祖宗也心知肚明,他晃悠酒杯,细细的尝,细细的品,说不出的深沉。

酒桌上的应酬,要么醉趴一片,要么各自清醒,前者真应酬,后者假逢迎,真图谋。

“你上个月去大庆市巡查,才进边境,被几辆车堵在路途中,堵了一个小时,有这事吗?”

关彦庭漫不经心说,“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