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相好又有权的男子,一日不成婚,便是前赴后继,关彦庭的胚子,天下谁不爱呢。

婊子上位做大房,在这些贪慕虚荣的女人眼中,恰如一场传奇,一个不可思议的荒唐,我能,自然她们也能。

“我与关先生,交易几日了。”

关彦庭若有所思摩挲着下巴,“三五天。”

我努嘴,“瞧,才三五天,等到三五年,我还能活命吗。”

他闷笑,“关太太吃醋的样子,很有趣。”

我托腮肘骨抵住椅子扶把,挨着他滋长出胡茬的面颊,“关先生喜欢吗?”

他淡淡嗯,“世上没有男人,不喜欢女人为自己吃醋。”

“哦?”我笑得人畜无害,暗藏锋芒,“我不喜欢关先生被当作猎物,我讨厌她们看你的眼神。”

他仰面观赏着那尊放置在玉盘内的送子观音,“什么眼神。”

“占有,勾引。”

他反问是吗。

我来不及再说,关彦庭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浅啄,也是这一刻,他散发出的墨香浓烈得令我晕头转向,他瞳孔倒映我娇憨俏皮的脸蛋儿,和玩笑的醋意,“关太太如果履行妻子义务,我敢承诺,三十年内谁也勾引不成。”

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提及义务有些严肃了,我当他戏弄我,巴巴的瞅着他,“三十年后呢?”

他眼尾浮现一抹轻佻玩味之色,“领略过关太太的本事,还有三十年的活头吗?”

我扑哧一声笑,推搡他肩膀,“关先生和谁学油腔滑调,一张嘴越来越厉害了。”

台上的司仪在这时落锤,砰地巨响,惊了底下宾客,祖宗面目顿时沉了几分,张宗廷拍手鼓掌,他西装不知何时敞了怀,露出暗红色的衬衫,“沈检察长财大气粗,这一关头弃牌,是谦让我。”

祖宗阴恻恻发笑,“张老板做走私行当,再积累几年,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全省无人匹敌。”

张宗廷拨弄着西裤裤腿晃晃悠悠的烛影,“沈检察长贵为哈尔滨市公检法之首,你眼皮底下的走私行当,你会置之不理吗?莫非沈检察长自认失职。”

祖宗的面容一寸比一寸黑青,秘书拿着手机翻看了一条短讯,附耳汇报几句,祖宗平复下情绪,幽幽开口,“张老板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斗嘴。”

张宗廷意味深长望着台中央,“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沈检察长,高枕无忧从来不是你我能享用的。乾坤定在那里,你能扭,我不能吗?”

拍卖台的灯光大亮,司仪捧着那尊送子观音,绕过一侧木梯,送到首排桌上,“张老板,恭喜您以六百万荣膺此次标王。”

我皱眉不语,张宗廷的脾性,向来不可一世,他的东西,拿出就是走个过场,谁敢老虎嘴里拔牙,祖宗不争也就罢了,只要出面抢,他势必一较高低,菩萨代指女人,他是还原从祖宗手里夺取我的那段恩怨,大庭广众栽他脸面。

不论这一点,群雄逐鹿的场面,张宗廷哪一次不是笑傲最后。

他饶有兴致接过玉佛,迎着头顶闪烁的华光,细细品味,白皙好看的手指反复摩擦,“送子观音,是旁人馈赠我,灵验与否,我也不确定。”

司仪谄媚说开光的宝贝,怎会不灵验呢。

“那很好。”

他不疾不徐从椅子上站起,单手系上西装纽扣,慢条斯理转身对关彦庭说,“这尊观音,送给关首长和夫人,当作贺礼。”

我一霎那血色尽失,手不由自主捏紧了裙摆,关彦庭倒不见波澜,“恐怕太贵重。张老板的贺礼,不如留到成婚那一日再送不迟。”

“关首长两袖清风,还怕谣言吗。即使贵重,也是我对夫人的心意。”

他用假惺惺的语气说完这一句,垂眸扫过脸色突变的我,眉眼凝结着皮笑肉不笑的阴鸷,“关夫人也不收吗,兴许让我误会,你旧情难了。”

我险些一口唾沫啐他,王八羔子,早知他没那么好心,憋着劲儿给我颜色看。

我不卑不亢面朝他,挂着端庄典雅的笑,“张老板美意,我和彦庭心领,送子观音是好东西,只怕我担不起它。”

他耐人寻味反驳我,“关夫人知道担不起,怎么还做呢。”

“世间做不起也不该做的事,数不胜数,张老板不也在这条路走得明知故犯甘之如饴吗?”

他静默半晌,挥手示意马仔收起观音像,最后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离开拍卖厅,晚宴的结果就是权贵圈的风向标,莫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抽干了张宗廷的血,他的肉还能饲养半个东北呢,复兴7号的风波重创了他,却没能击垮他商界的地位,大批西装革履的男士紧随其后,巴结奉承着前往宴厅喝酒,阵仗颇为壮观。

空了大半的会场骤然安静下来,祖宗拆解着袖扣,再合拢,如此往复,他和关彦庭谁也没有起身,后排的高官也不敢贸然离去,纷纷不知目的闲耗着。

“关参谋长,其实现在的局势,你很难独善其身了。”

关彦庭说,“我清楚。”

祖宗扬着一端唇角,“白与白的合作,你操控的程度,比黑白相冲,轻松容易。”

“沈检察长的父亲,对我诸多微词,一些话不说,不意味我全然无知。”

“他从前的确与你不睦,可关参谋长,你今时今日官居省委,我父亲不批示,你进得了这扇门吗。”

关彦庭笑说如此讲,沈书记倒对我有恩了?

祖宗将脱下的检察长制服交给秘书,“我仅仅是提醒关参谋长,你无背景混仕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得来不易,你同我父亲暗中不合,官僚一向如此。在明处至少你该得到的,按部就班不会错失,如果你站错队,押错宝,很可能付诸东流,满盘皆输。张宗廷黑了半辈子,他有东山再起的机遇,关参谋长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祖宗俯身拍打他肩膀,低低笑了几声,关彦庭始终面无表情,直到宴厅的宾客又一部分随祖宗一道散去,满场所剩无几,他才回过神,牵起我手穿梭出大门。

我有那么一丝丝怜惜他,我也是底层爬上来,我深知由肮脏的泥土里,攀高金字塔尖的过程多么艰辛绝望,千金与高官子弟唾手可得的,我们要勾心斗角抢,那些不光彩的卑贱的过往,也会时不时揭开,被人耻笑,被人挖苦。

米兰说,你的珠宝比她们全部都光彩。

是,鲜血与心计染就,怎会不美艳绝伦。

跨出圆型拱门的刹那,我问他,“关先生没得选择吗?”

“关太太担忧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