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漠北兵惊惶地冲入放置食物的营帐,却被熊熊大火吓得止步不前。在那烈火中央,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孱弱到可以被随意玩弄的女人在火舌的舔舐灼烧下恣意尽情地笑着,嘲笑着他们的失职与愚蠢。
她忍辱偷生,过得连牲畜都不如。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为了将所有的肮脏都付之一炬的日子。
燃烧吧,焚毁吧,灭亡吧!
女人在火光中大笑大叫,数十个日夜里从未有过的开心,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再也看不见故乡的土地。
她在火中化为灰烬,而她的葬歌便是漠北人的尖叫哀鸣。
……
火随风势,点燃了鄂霍温草原上嫩绿的青草,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虽然漠北军驻扎在距离月亮湖以南十数里的地方,但是深夜之中火势大起,根本来不及引水灭火。很快,一连数个营帐都燃烧了起来,许多士兵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慌乱地跑出了营帐。
乌都辛勃然大怒,挥刀就斩杀了一个守夜的士兵。
“乌都辛息怒,为了您的安全,还请暂避!”一名眉毛都烧掉了的漠北贵族极力劝说道。
“哼,若是此时那些南蛮子攻来了,你们个个都不可饶恕!”他怒挥马鞭由一行人护送着往月亮湖的方向疾驰而去,那里水源充沛,总不至于再烧一次。
然而漠北兵并不相信云极国的军队能够到达这种地方来,他们忙着救火忙着将战马和物资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去,并没有心情去思考别的事情。
乌都辛带和他的亲卫部队一千余人率先抵达了新的驻屯地,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尽快搭好帐篷美美地睡上一觉,以缓解大火带来的恐慌。然而就在此时,月亮湖的西边却隐隐露出一片黑色的影子。
那是雷恩率领的奇袭部队,本来打算从月亮湖绕至漠北大本营后方,半夜发动攻击,趁乱取下最重要的那颗人头。谁知道竟然在湖边就遇到了只带了一千人的漠北王,正可谓天赐良机。
在距离故乡最遥远的地方,在敌人的巢穴中央,雷恩挥剑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在那一刹那,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他和他的战士们都能胜利归乡!
……
疾如闪电,寂静无声。
不需要任何语言,他们就是暗夜中的死神。
剩下的,就唯有收割,像收割着麦子一样收割着毫无防备的侵略者的生命。他们默契得就像一个人,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血债唯有血偿,而现在正是复仇之时。
弓矢上的火焰再度点燃了新搭的营帐,冲阵的骑兵宛如直刺心脏的尖刀。
杀!杀!杀!杀!杀!杀!杀!
复仇的利刃不容任何慈悲与怜悯。
漠北人慌了,这些从天而降的云极军令他们感到了死亡的召唤。很多人尚在震惊之中,就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乌都辛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因为他荣耀的一生还从未落得如此窘境。札兰索尔在做什幺,泰穆尔在做什幺,竟然把这样一支部队放了过来。
他命传令兵去和大部队请求救援,然而传令兵没走多远就被云极军的神箭手射翻在马下。
“一群没用的废物!”乌都辛大骂了一声,挥起他的马刀带头向云极军冲去。极致的愤怒令他壮硕的手臂都暴起了青筋,他凭着这股怒意挥刀大砍大杀,瞬间就割下了三五颗人头。
哼,奇袭,奇袭又怎样,他只要把这些云极蛮子统统杀死就好。
“漠北王,你的对手是我!”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彻,映入乌都辛眼中的是个面容有些熟悉的青年。他有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像极了他英武盖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大概是乌都辛在所有云极人中唯一以人类看待的存在。
多少年间,漠北和云极的战争,就是他和雷昀的战争。如今雷昀已死,而雷昀的儿子则来到了他的面前。
为什幺,他就没有这样既智慧又勇武的儿子呢……
乌都辛的双眼闪烁起诡异的光芒,当他十一岁和狼群搏斗的时候就曾露出过这样的光芒。这是看待最上等猎物的眼神,这也是他攻击的信号。
剑与刀交击在一处,两股强大的力量也将周遭的士兵尽皆荡开,仿佛狂风卷起尘埃,势不可挡。
这是云极最强武人与漠北最强武人的战斗,并没有其他人置喙的地方。缠绕在他们周身的强大斗气,会将贸然闯入的生灵撕裂成碎片。
云极将军家的三色气息。
漠北王室的苍穹之庇佑。
哪个才是武人的最强斗气,将由这一战得出结果。
雷恩从未有过的认真专注,因为他知道自己在面对着此生最强悍的敌手。乌都辛也是收敛了漠北人一贯的自大骄傲,谨慎地与面前的年轻人周旋着。
他们的生死将直接影响北战的结果,并将影响两个国家未来几十年的命运。
所以无论是谁,都绝不能输。
很快,两个人便拿定了进攻的策略,一时之间兵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这是速度的比拼,这是力量的较量,这是体力的胜负,这是经验的战斗,这是两个将肉体淬炼至极致,对敌人残忍对自己更加残忍的男人的决战场。
入耳尽是杀声,云极军和漠北军也展开了惨烈的厮杀。然而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些事情了,眼前的战斗便是一切。
守卫家国的夙愿,征服掠夺的野望,全都汇聚在每一次交锋之中,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华。
这场战斗究竟持续了多久,两个人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在漫长而激烈的对峙之后,他们的速度都慢慢降了下来,而耳边的杀声似乎也变得微弱了。
士兵们的战斗似乎已经分出了结果,那幺,是那一方赢了呢?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心里都怀着同样的疑问,相应地也停顿了微小的片刻。
而那一瞬间的破绽,将决定生与死的距离。
“是云极国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