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娘叫你过去哈吃啊饭”
刚要出门,便有一个二十七八岁,个子瘦小,头发凌乱,挤眉弄眼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身形佝偻,几乎要贴到她的脸,眼睛像是长在她脸上。
张油子,张娘子独子,年近而立,在二门上做看门的门童,心智有缺,偶尔打个叶子牌,据说同府里某个四十多的寡妇有过几段露水姻缘。
身家据普兰透露,有长安小餐馆一座,100平小房一座,保守估计价值千金,加上张娘子历年的体积,是一众小厮中为数不多的殷实人家。
当日初见面,本着不歧视残障人士的想法给过两个笑脸,这人就像是赖定了她,不过月余,普兰得了侯爷赏赐,忙了起来,她落了单,更是那那都有他。
“去吧,师傅今儿糟的好鸭掌,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普兰朝她挤挤眼,小跑着往厨灶里跑,像她这样的主厨娘子,吃饭大家都是凑一处,虽不像张娘子们能挑好材料,但一人领一样,还是能吃很好的。
春华同普兰去过几次,但后边碍于其他同僚眉眼挤兑,话里敲打,春华就不喜欢去,吃饭还是去大厨房,但和她同一批的早就自谋去处,失了普兰她吃饭就落了单。
“话是这样说,但临近年关府里纪律严明,实在是不妥当。”春华也不管他,指着前面“那个你等下我有点事先走了!”
撒腿就跑,恍惚中听到一声嗤笑。
这事儿不用说了,这张娘子想来是看中自己这个儿媳妇了,可是不说旁的,她今年才十二岁,虚岁十三,这一年多吃的好,长的高有一米六二,但脸圆润,明明一张娃娃脸,分明就是一个孩子样,张油子多少岁?
这娘俩真让人恶心!
然而,怎么办,自己的职位掌握在张娘子身上,小厨房里那是她的一言堂,去其他的地方又脱不了身!
难办!
吃过饭,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想到了婢女选拔,不,永远的失去自由,或者能成为宫女呢,宫女25岁可出宫?
或者缓缓,长兴侯近来似乎吃腻了张娘子的菜,听普兰说要换厨子?
“你想都不要想!”
晚上收拾好厨房,正要回去休息,不想被张娘子拦住了去路。
“我的意思想必你都知道了,你考虑的怎么样?”初时她看中的是普兰,但从儿子见了春华就非要她,她冷眼看来,春华虽小,但善良,脑筋活,这一道菜就搏了满堂彩,一善良就做人有余地,想来她日后虽有什么,春华能替他为儿子守住家业,至于孙儿,可以先偷摸着典个妾,生下来就说是捡的。
第28章 有路无门
“我知道了,我记住了!”春华低了头,不发一言。
“究竟是个还没长齐的孩子,”张娘子看她身形高挑,蜂腰削背,鹅蛋脸面,乌压压的头发,高挺的鼻梁,秀美的唇,更兼那酥油一样白皙带着一抹霜色的皮肤,更兼富态圆润可爱,年画上的娃娃一样,更有一抹不同于其她女婢的自得之气,想到来日生下个乖孙,一扫她这几十年的腌臜之气。
“你知道你大哥眼见着该说亲事了,我这些年冷眼瞧着,这些女孩子里头,就只你是个尖儿,模样、行事、做人,心地善良,你先和你大哥定下了,等明天同夫人一说,到日子了咱出府去,店也有、房也有,钱也有,一般的咱也做个主子,在家使奴唤婢的,不比在这府里干熬着强?”
说着就从手上褪下两个冰种飘花的镯子要往春华手上套。
春华气红了脸,夺手不行,张娘子想她害臊,又说,“这虽不算好,却也是长安城里带得出门的,以后你给我生下金孙来,我自然还有更好的给你。”
“《大宣律》男子二十一、女子二十方可婚配。”
“可不是,正是这样你大哥才耽搁到这时候,但这些年可不一样,咱府里送出去的丫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都按律,满长安的人都该发配了,不过是民不举,官不究。”
“可,”春华想了又想,想不出什么既不得罪人又能脱身的法子。
“难道你不愿意不成?若果真不愿意,可真是个傻丫头了,放着外头的正头夫妻不做,倒愿意做个丫头,两年三年的,在这小厨房里没有人脉,不过配个小子,还是奴才,便是得了天恩能赎了籍,一贫如洗的又上了年岁,安家都难,你可是父母亲友一概全无的。”
张娘子见她实在勉强,也不多说,“实话不怕告诉你,在这侯门大府里人人背后都是千丝万缕的,不然也坐不稳这位置,便是普兰自以为得计,你且看着,等她身上那几两小心思卖完了,留的是她还是我,你今日依了我还好,若是不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她将那双玉镯子放在案板上,自己回家去休息,像他们这样的管事,在府后面的后街上有一片大大小小的小院子,根据家中人口多少分配,张家因为职位,有一个一亩的四合院。
春华将镯子收拾好,一脑门官司的往自己住的小房间走去。
普兰正烫脚,普蕙头痒,正使唤普花给她通头,她的头发不旺,老爱出油,见了春华,就说,“我就羡慕你那一把好头发,成天吃什么好饭食,就这样好了。”
“头发好,黑芝麻研的细细的调水吃。”
“老余家的桂花油,生发也好!”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独有普兰留意到了春华的不得劲,泼了水,从春华手里抢过捐包,笑道:“新媳妇来了!”
“真是好看!”
“你当得真是好姐姐!”春华怒了,“我自认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且不说成不成的,我李纯行得正做得直,从没有一点越轨逾距的,你成天拿没有影子的事儿来打趣人,定实了罪名于你有什么好,莫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算计的我。”
普兰明白自己失言,左右看看,出言说:“天地良心,我从来只有对你好的,你从一个不入流的洒扫丫头到如今,一举一动如何不是我来带?”
“妹妹就是,生气也不能将气撒到普兰姐姐身上,她往日待你的好都是虚的不曾,快些消消气,都是一屋子姐妹,你有什么不是说出来,我们虽卑微帮不了什么忙,却还能替你排解排解。”
“就是就是!”
春华一听也就罢了,也却是普兰除了好揽个好名声,自己有大事小情的也都跑在前面,“姐姐对不住,今天我实在是心里乱。”
说着,她将今天的事儿都同几个人说了。
“其实,这门亲,纵有天大的不好,张娘子的姐姐可是咱们夫人的陪房,家里有产有业,男人么,灯一关,眼一闭,都是一个样!”
“若这样,我明儿回了张娘子换你?”
“我可没说!”
这张油子,实在猥琐,若一味弱智也就罢了,偏偏人还连赌带嫖,不是个好人样子,谁家姑娘跟了他,都是一场难堪,还无望。
“真真这人论理不该我们说,太猥琐了!”普蕙又说,“你既不愿,我倒告诉你个法子,咱府里如今正在招一批丫鬟,实话告诉你说,为的正是圣人有意开南书房,府里正要选几名年岁合适的丫鬟到宫里去,你的人品外貌年岁在这里,又是无根无基的,保不齐就入选了。”
“只是走了这条路,同张娘子那是彻底闹翻了!”普兰忍不住开口。
“闹翻了又怎么样,咱这府里,夫人虽尊贵,到底尊贵不过侯爷去!”
“我原是无依无靠到的这里,同你们也是朝夕相处到今天,实话不瞒你们,这人我是打定主意不嫁的,我虽是奴婢,若是我不愿意,凭他是张天王、张皇帝,拼着不过是一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