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次在餐桌上被一个无形的鬼魂过分的玩弄之后,季游月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平静生活。
死寂,潮湿,阴暗,孤寂。
像监狱,但更像坟墓。
人是逐光生物,是群居生物,社会生物,即便是习惯了独处的人,偶尔也需要到人群中去。
而现在季游月被关押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阴暗宅邸,无法离开,即便理智上明白这是卿烛有意为之,但他的生理本能已经发出警告。
季游月发现自己开始嗜睡,食欲减弱,懒散,这是生理本能,不受理智支配。
他大概明白卿烛想要什么了。
即便是最擅长独处的人,也会在长久的单独囚禁中被击垮,何况这里连光线给予都吝啬,阴暗和死寂会让人渴求陪伴,无论那陪伴是什么,只要出现一个可以互动的生物,那么被囚禁的人便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紧,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半个月前的那场令人过于疲惫的性事在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居然冒出了些追忆和向往,即便季游月的理智知道这是对方故意为之,但他的生理本能无法抑制。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季游月想,否则他会被对方塑造成一个心理不健康,放弃一切坚持只顾着依恋对方的人。
他这半个月一直在思考卿烛的身份,卿烛没有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前的那场性事也无法触摸到形体,卿烛是鬼魂吗?亦或是这座鬼宅的灵识?
季游月无法确定,所以他没办法调整出一个最合适的计划。
但现在他不能在等了,即便他无法确定卿烛的身份,但卿烛的意图清晰明了。
他就是想要扭曲季游月的心理,把季游月扭曲成一个听话乖巧的所谓情人,只要季游月不符合他的标准,他就不会放季游月离开。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危险,稍有不慎,季游月这个人就会“消失”,被刻意抹煞掉原本的意志,改造成非我的存在。
这何尝不是一种死亡呢?
所以求生副本始终是危险的,并不会因为你跟副本里的Boss拥有点情爱关系就变得安全起来,卿烛不是人,祂的思考方式也和人类不同。看似之前如果季游月顺着对方就能过的很好,但实际上这是一种隐患。
卿烛比季游月强,还是一种无可掌控的强大,季游月对祂过于顺从,就会成为对方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之后过的好还是不好,都全凭对方心意,对方如果拟人一些,对季游月的爱保持长久一些,那么季游月就能过得好。如果对方改了主意,也不爱季游月了,那季游月的下场就会很凄惨。
母螳螂为了给生育积攒营养会吃掉公螳螂,这是它们的天性,而卿烛并不是人,假若有一天,祂认为表达对季游月的爱的方式就是把季游月吃掉,那季游月又该如何逃脱?
所以季游月必须要走,必须要离开副本,他不能留下来,因为非人的思维他无法掌控,假设在对方的认知中,爱你就要吃掉你是一种很自然的想法呢?
他不会把自己的命赌在对方的所谓爱上,这是不现实的。
季游月不能预知未来,他无法确定卿烛未来会如何对待自己,因此只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这也是为什么在第一个副本他抓到空隙就立刻逃走,没有考虑过留下来。
他从来就不是个乐天派。
所以他会和卿烛作对,不会遂了对方的心意,即便是非人的存在,在想要的东西没有到手前,手段也会温和一些,诱导,欺骗,蚕食,不会直接野蛮的吞噬,所以季游月不能让卿烛得到他,他希望卿烛能保持温和一些的手段,让他能从中抓到可以逃生的间隙。
但他也不会一昧的拒绝,一个人如果确定自己得不到某样东西,他就会放弃。而一个非人的存在如果确定自己得不到某样东西,那祂的做法可能会更极端一点,比如直接毁灭。
季游月不想死,所以他得把握好那个度,让对方觉得努力一下能够得到,但又总是无法确切的得到。
这样对他自己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季游月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目的和计划,他得从这里出去,还得保持自己的人格不被扭曲。
那么他就得做出足够逼真的表演,让卿烛信服。
这十五天是他故意给自己设定的时限,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容易让人信以为真,半真半假的表演也能最大限度的让人信服。
但这半个月就是极限,如果时间再久一点,可能会对他的心理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是季游月不想要的。
现在可以开始了,他想。
季游月猛地站起来,伸手握住一旁桌上的烛台,开始用力的击打窗户。
本该脆弱的玻璃却纹丝不动,季游月见无法成功,便将烛台用力扔向一边,接着开始砸毁这座大宅的各种设施,他从壁炉旁抓起拨火棍,将各种陈设摆件尽数扫到地面。
毫无预兆的发泄过后,他将拨火棍扔到一边,随后捂着脸哭泣。
“我想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然而他没有得到回应。
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的,只有四周的一片狼藉昭示着季游月刚刚的行动不是幻觉。
季游月知道对方不会那么快给出反应,他有耐心,也有计划。
他哭泣了一会,用手背用力抹去泪水,赤着脚开始奔跑,跑到楼下大门处,似乎费尽心思想开门,一切努力失败后,他又开始拍打房门呼救,直到掌心拍红,嗓音嘶哑才堪堪停止。
季游月从这一天开始,一改前段时间的冷漠安静,开始变得焦躁易怒,容易哭泣,有一次餐厅的食物不符合他的心意,他便一口也不吃,把桌上的菜肴和餐厅的布置毁了个一干二净。
反正一切都会复原,他便肆无忌惮地砸毁,但在做这些毁灭的动作时,他又偶尔会向四周看看,似乎是期待出现什么来阻止他。
然而没有,一次也没有,原先不可违抗,高高在上的无名存在似乎变得逆来顺受了起来,祂任由季游月在房子内部发泄不满,没有出言提醒,没有施以惩罚。
又过了一个星期,季游月似乎是真的难以忍受这种环境了,他抛弃了自己一贯的自尊和羞耻,主动脱去了衣物,赤身裸体地跪在地上哭泣:“无论是什么都好,别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只有这具身体,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这句话似乎起了某种效果,之前才餐厅中感受到的阴寒再次慢慢聚拢。
但这次季游月没有感觉害怕,反而带着些欣喜,他伸开双臂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迎接。
在感受到一股寒气凝结而成的人形环住自己的身体后,季游月在心里冷漠地笑了。
好,很好。
他没有误判,计划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