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祖母一听,瞬间明白怀中的小妮子想要她帮欣儿一家入了族谱,可是她久卧在床,脱离贺家权力的核心,能够给予的帮助本就有限,否则又怎么不会尽早让郭若三姐弟早日入了族谱。
又怎会让那本该属于贺家嫡孙女的封赏变成了农户之女的封赏,本来就对不起死去的承德,如今又亏待了承德的儿女们,想到这里,贺祖母掉下了两滴泪,砸到了怀中的贺宁馨。
贺宁馨慌了神,轻轻抱住贺祖母,慌乱道:“祖母,怎么了,如果真的很难就算了,郭欣姐姐一定有应对之法。”
贺祖母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愈发觉得对不起你姐姐他们,但是我想你姐姐主动提起回京定是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法,或是想要自己去解决。”
“而且我随你姐姐在绥宁城住过一段时间,她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不仅识人善用,还做事果断,一桩看似不起眼的生意到了她的手中都能翻出花来。况且能提出治理贪腐之事的她,如今对于这些小小的刁难胸中有了应对之策。”
说罢,长长叹了口气,看向贺宁馨袖中露出的一小角信纸,道:“想必她虽然没有在信中明说应对之策,但是也能在字词间感受到已有方法了吧?我们这一支你大伯沉于武艺,于人情世故往来过于软弱。你爹又是容易冲动的那一类人,老四虽然从文,但是终归是脑子不够活泛,难以支撑起贺家。”
摸了摸怀中的贺宁馨,笑道:“倒没有想到极有可能挑起咱们这一脉的人是承德的女儿。”
她虽然已经身子骨进了半截土,能够帮郭欣的已经不多了,但还是要豁出去了。
前段时间她收到欣儿的来信,说是研制出一种新型的玻璃制品,比之如今的贡品还要好上不少,若是能够借着玻璃之事将入族一事成功办妥,那就无需等欣儿祖父回京了。
……
京城的东南角是除了宫中之外最具天地灵气的一块地方,许多世家大族在此扎推,裴氏作为世家大族的一员,自是占据了不小的一块地。
咚咚咚,莫霏霏带着长至腰部的帷帽叩响了裴氏的大门,小厮打开一角,问是何人,莫霏霏将帷帽掀开一角,小厮本有些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恭恭敬敬地将莫霏霏迎了进去。
“算算时日,她也应该到了吧?”裴府书房中,一位男子站在书架前,身侧挂着一副画卷,画卷泛黄,看出来年日已久。
话音刚落,小厮敲响了书房的门,道:“家主,莫小姐到了。”
还未说完,莫霏霏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这道门她推开了无数次,但是距离上一次推开已经过去许久了,久到她都有些不记得了。
“你找我回京,到底有何事?”她看向男子,眼睛自然而然地望向他身侧的画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副画卷画得正是她年方十八之时的景象,那时芳华正茂,一切都是充满美好,眼中流出笑意,只一瞬那笑意又收回去,看着男子,他和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多大的差别。
“我数着日子,想着你差不多就回来了,果然就出现了。”男子朝他走来,佩在腰间的玉佩发出叮鸣声,时间好似倒流进离京前的那一夜。
莫霏霏看向男子的眼睛逐渐染上寒霜,她本以为时间可以淡忘一切,这些年不断为自己热衷的事业所献身,为的就是不愿记起这里发生的一切。
语气似冰窖那般寒冷,又暗含讥讽:“你倒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男子似是毫不介意,拉出椅子道:“坐吧,劳你从绥宁城回京一趟,我这次找你是想要将从前发生的事情和你讲清,我想我们当中有一些误会没有解释清楚。”
莫霏霏坐下,冷笑道:“我倒没有想到你会说有误会,当初我求你帮我爹娘正名,你不是拒绝了吗?这有什么误会?即使有误会,这么多年你从未提及,今儿倒是说起误会,怕不是要我为你做什么事情吧?”
“这次找你回来确实想求你一件事,我想你回宫为静安继续做事,虽然你在外面也是为她做事,但是终归是不一样。”
莫霏霏好似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道:“不愧是现任裴氏家主,脸皮够厚,手段也毒。”
男子没有接话,自顾自地说道:“那年你找我让我帮你爹娘洗清罪名,摆脱死罪。但是彼时我还未掌握裴氏的大权,不过只是初步入裴氏的核心,哪有什么权力呢?”
莫霏霏看着他,记忆回到那一天。
她如往常一般又为主子和裴氏干着那些腌臜事,陛下偶有耳闻,但也宠着主子,是以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算顺利。
从裴氏回宫的路上忽见一道官兵从宫中出来,为首的竟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心中愈发不安,便跟着一起过去,竟发现是去往裴氏的路上。
一见形势好似不对,她连忙回宫想要将这讯息通报给主子,她一踏进主子的寝殿,便听见主子苦苦的哀求声。
“陛下,他们定是受人蒙骗,才做出了这等错事,求您放过他们吧。且臣妾也为您生育两个顶优秀的儿子,虽不算功德一件,也只愿和家中父兄做的那等蠢事相抵。”
“我就是看在你为我生了两个儿子,尤其是和儿的面子,已经算放过你了,尤其是你手下的那个丫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她手做了多少中饱私囊的事情,又从多少人的身子挖出银子贴补你们裴氏。”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这些年裴氏也错了。”女子跪在地上,长长的护甲被丢在一边,眼泪四溢,手扯着男子的衣角。
莫霏霏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眼角就瞧见赵和冲了进去,直接坐进男子的怀里,道:“父皇,母妃做了什么错事让父皇如此生气,是舅舅他们也做了错事吗?”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泣着。
男子看着女子,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良久叹了口气:“罢了,你传话裴氏若是要想保住整个裴氏,就找出做错事的人来,给百姓和百官一个交代。”
说罢,又亲了亲怀中孩子的额头,道:“父皇不生气了,快扶起你的母妃,你们母子俩好好说些话吧。”
话音刚落,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莫霏霏连忙进去,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告落,谁能想到裴氏找出的替罪羊竟是她的爹娘,爹娘身为管事,手中掌握着裴氏不少的权力。
把他们推出去自然是足够有说服力的,只是仅一对管事不足以有说服力,便又推出两支无伤大雅的支脉交给朝廷惩治。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感觉天都塌了,她虽然为主子做了不少的腌臜事,也从中取了不少银子,但是家中的爹娘却是正直一辈子,从不贪墨分毫,即使做了事情也是奉命行事罢了,怎么就成了挑唆蒙骗主子之罪。
她求主子,主子只是一味地对她说抱歉,愿意放她出宫,给她良籍,许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但是那是要她爹娘的性命去换的,作为人子,又能如何忘恩负义,她一口回绝了主子,跑到宫外找到他,他说那时没有求娶成功,欠她一个人情,何时都可以找他要回。
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宫,竟然一路无阻地见到了他,只是还未开口,男子就拒绝了她,满口仁义道德,就是不能救她爹娘。
莫霏霏忽而感觉心中刺痛,将她拉回了现实中,她望向男子道:“裴怀,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多年之后,我爹娘之死就是你可以一笔能力不足就可以一笔带过的?”又冷笑道,“何况你根本就没有为之尝试过。”
“我想说的是你爹娘没有死。”
“什么!?”莫霏霏惊得站了起来,看向裴怀,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当初陛下判了他们死刑。”
“当初你求我的是要为你爹娘洗清罪名,摆脱死罪,我自认为做不到,一个被定了罪的下人,即使本事再大,那在众人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个下人,何来的洗清罪名。”裴怀看着莫霏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是他埋在心中多年的话。
他一直想找机会说,但是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被天子判了死罪的人若是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那一定会给裴氏带来灭顶之灾,是以他便任由着莫霏霏一直误会他。
可是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拉了一拉画卷,一道暗门渐渐打开,里面走出一对年迈的夫妻,佝偻着身子,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
“爹、娘?”莫霏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