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清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明显是带着火气的,语气生冷坚硬,“你在闹什么?没听见我问你的话是吗?”
每一句冰冷的提问,听在她耳朵里仿佛不是在关心问题,只是在咄咄逼问想要知道那个揭开这些的是谁。
而她在意的不是他的过去,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如陆怀琛所言,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将过去的情愫延绵至这段感情。
“你说的没错,我不信任你。”林姝试图掰开他的手,扬头看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但你也不相信我。”
沈砚清一步步逼近她,走近的那一刻,她身上烟草味蔓至他的鼻腔,他眼睛也泛红,垂眸看着那张寡淡没有情绪的脸,咬着牙点点头,忽地嗤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行,我不相信你。”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下来,气氛压抑到极点,只见他紧紧攥着拳,脸色愈发地阴沉,蓦然冷笑出声。
“林姝,我他妈就不应该再管你一次,不管我问你什么,为你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只有你以为,无论如何都换不来你的信任,还是你真以为在北京这地儿守着你的清风亮节就能改变人生了是吧?”
没等她出声,沈砚清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门禁卡,下一秒在她面前松手。
卡片垂直下落,发出“啪嗒”一声。
顺着动静,林姝垂下视线,看着那张卡落在她脚前。
“我们到此为止。”他敛眸,语气无甚波澜。
“房子里的文件我明天让人过来收拾。”沈砚清转身走回客厅,抓起外套往外走,看也不看她一眼,“其余的你直接扔掉。”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不受控地虚晃了下,睫毛微微颤动着,随着身后大门“砰”一声关上,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长达三年的对赌还未结束,她就拿到了结果。
林姝坐在沙发上,整夜未合眼。
第二日早晨八点刚过,时晋便带人过来收拾东西,简单打了招呼,看见小姑娘勉强笑了笑后一言不发,红肿的双眼显然是哭了一整晚,向来能言巧辩,随机应变的他,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跟在沈砚清身边这么多年,处理过无数次莺莺燕燕,可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能跟在他身边被养着的也好,各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主儿,心思巧妙,极少数不懂事,他也从未见过老板花费这么多时间和心思,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而且一耗就是这么多年。
这次的结局连他都有些意外。
时晋吩咐人去整理东西,站在门口看着背对着她坐在吧台边发呆的人,最终还是关心了句,“林小姐,什么时候走。”
“这个月底。”林姝回答的小声,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倒了杯水推给他,礼貌客气地说:“辛苦你了。”
“我分内的工作。”时晋笑了笑,道谢后,端起喝了一口,没再说话。
林姝双手握着杯子,听着屋内脚步窸窣的声音,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直到手下抱着箱子出来,时晋轻轻放下杯子,看着她说了句,“那里很危险,注意安全。”
“一路平安林小姐。”
林姝挽过头发,扭头朝他浅浅一笑,“谢谢你。”
话落,时晋便朝她微微点头道别,带着一行人出了大门。
书房里,几人将他所有的文件全部规整打包带走了,而衣帽间里那些昂贵的衣服手表,一件未取,原封不动的留在了那里。
明明书房只是他工作的地方,可她却觉得整个房子都空荡荡下来,像是一瞬间抹掉了所有两人的生活痕迹。
飞往苏丹的前一天夜晚,暴雨冲刷了北京,天亮不见天晴,依旧细雨连绵,秋雨后寒意更甚。
周五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内。
飞机上空姐用中英文,一遍又一遍的耐心确认着乘客的安全带,提醒将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
舷窗上雨水滑落,雨势不减反增,航空港停满一架架被迫延误等待起飞的飞机。
机舱内坐满各个国家的人,耳边嘈杂纷扰,同事在一旁热络地拉着林姝闲聊,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塞了个耳机靠在窗边,看着那一条线的朋友圈。
聊天框内发出的消息,都变成了红色感叹号,电话永远正在忙线中。
这个人好像就这么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起飞时间延误至两点三十四分,直到雨势减弱,飞机缓缓驶向跑道,起飞的那一刻,手机仍没有任何消息弹出,她最终关掉了手机。
舷窗外的北京逐渐缩至微影,缓缓离开中国领空。
驻外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艰难。
苏丹常年尘土飞扬,四处可见贫穷落后,马路上几乎没有高大建筑,整个国家处于原生态般,随处可见的黄色尘埃,较封闭的情况下,外国人鲜少,林姝所在的喀土穆也如此,除大使馆外,几乎看不见几个异国面孔。
由于政局不稳定,政府控制力弱,她每周都能在街上看到两三次游行示威活动,警察还为此放催泪弹。
林姝刚过去时,使馆的工作人员便交代,不要随意乱逛,即便是首都,安全系数也不高,她便过上了艰苦的三点一线生活,偶尔跟同事去阿拉伯市场买菜自己做饭,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生活。
起初她适应不了当地干燥的环境,经常鼻腔干到发痛,加上工作繁忙,一度不知觉的情况下,突然流鼻血,把办公室的男同事吓了一跳。
直到熬过去第一年,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曾经抗拒的当地食物,为了工作需求,也渐渐融入。
从年后,苏丹首都便时常有冲突交战的情况,整个城市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严重的情况下,当地居民便闭门不出,林姝坐在办公室里便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激烈枪声,刚开始还会害怕,次数多了便也习以为常,直到七月中因工作原因,他们需要去机场接应一批物资,由联合国运输机派送。
飞机即将抵达时,林姝和另两位男同事下车等候,简陋破旧的航空港内,四周围满当地军队的力量,看起来一切平和,而她正同其它国家的外交官聊天时,警报声突然响起,头顶的那架飞机开始偏离航线。
速度快至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
几秒内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原本正盘旋在空中准备降落的飞机,此刻在众人视线中,眼睁睁的坠毁在距离他们两公里内一处正在建设的工厂外,地面瞬间颤动,一片荒野之中,现场燃起大火,伴随着又一声的爆炸,黑色的烟雾腾腾而起,蔓延在飞扬的黄土颗粒之中,似冲破天穹。
如果距离航空港再近一点,此刻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是经历几次冲突战乱的前辈外交官们,也畏惧生命,脸色苍白,现场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声音,当地部队迅速集结,准备前往坠机地点展开救援。
林姝第一次亲眼见证这种场面,手下意识地颤抖,抓紧了裤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却仍旧一片空白,腿也跟着有些发软,受爆炸声影响,耳鸣不断,反胃感卡在喉咙难抑,灰土蒙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