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问都是那句话,就是摔了。

见她死鸭子嘴硬,他直接起身回了书房,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动,随着他用力地关上门,房间内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第二日早上临出门前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你就继续什么事都不说,就像你在三亚遇到周君瑶也闭口不提一样。”

“真是没意思。”

林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也跟着一沉。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极力掩藏些什么,可能是心底溢出的悲观,又或许是那潦草暗哑的淡泊亲情,听起来好像有点粗俗不堪。

她也始终记得庄钰琴问她的问题。

能给他这样的人带来什么呢。

就因为这两件事,原本书房摆放的那副她亲手画的合照也被他放进了储物间,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也一直搁置在衣帽间的柜子里没再动过。

她不是没有主动低头,只是发出去的消息每次都是那一个字,好。

多一句也不肯回她,全然是冷战到底的态度。

刚好沈砚清之前因为家事,导致回京的时间拖了半月,积压了不少公务要处理,回归工作后又重新忙起来,一段日子里,他回家的时间都在九点前后,偶尔有应酬到很晚,便直接让时晋给他在附近酒店订房休息。

周末在家时两人就一人一间书房,各忙各的,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月,她这儿边的政审结束,如愿收到通知邮件,进入考察期。

有一回她忍不住了,坐在他书房的沙发上委屈巴巴看着他工作,听见他在电话里冲时晋发火,“一周前就定了今天晚上和那边线上会议,你现在告诉我文件还没开始翻译?”

“让这个项目负责人和处理这份文件的人一块收拾东西回家,告诉剩下的人,不想干就趁早拿东西滚蛋。”

电话挂断后,林姝就听见电脑被“啪”地一声合上,抬头看到他眉头紧锁,面若寒霜,一股愤怒的气息弥漫开来,俨然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整个房间都陷入一触即发的紧张。

林姝主动打破了安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文件,是需要翻译?”

他掀眼皮睨了她一眼,“是法语。”

林姝沉吟了一会,一脸信心地点点头,“我试试,应该没问题。”

沈砚清不急着答应,平淡地问了句,“你确定?”

林姝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抱着靠枕放在腿上,“确定啊,反正你那儿一时半会翻不出来,我免费的劳动力你干嘛不用?”

于是在她自告奋勇下,主动要帮他翻译一份法语文件,然而拿到后就傻眼了,通篇的生僻词。

这门语言是她当年报班业余学的,翻译专业的资料非常吃力,太多术语不认识,挨个查单词不仅费时间,还会提高错误率,只能借助花钱的翻译软件过完通篇文章后,再逐字逐句地对照修改再校对。

书房内,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姝埋头看电脑打字,忙的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反而暂时忙完的沈砚清空闲下来了,悠闲地品茶看书。

沈砚清的心思却不在书上,目光一直停在对面集中工作的人身上,藕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裙松垮的垂落在柔软的线条身躯上,肩带垂垂欲落。

只是全神贯注在电脑上人,哪注意到这一切。

这段日子小姑娘每天定闹钟爬起来给他做早餐,还学会了熨烫各种材质的衣服,几乎是变着法儿的伺候他。

沈砚清不是没看在眼里,心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几次想跟她说不必早起做这些,可话到嘴边就咽回去了。

不出所料,几个小时后,他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气,抬头看见小姑娘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林姝一脸失望地把脸埋在胳膊上,心底有些难过,文件字数实在太多,加上她对法语的掌握程度达不到快速精准翻译,会议临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文件才过完三分之二。

半晌后,头也不抬地闷声说:“好像来不及了,会不会耽误你一会的工作?”

沈砚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合了书放在一旁,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她,“下次不会的事就不要逞强,长了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林姝眯着眼望过去,上面是时晋半个小时前发送过来的附件,正是她没翻译完的这份资料,想到自己坐在电脑前整整七个小时,不禁有些羞恼,“你不需要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啊,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干嘛要这样耍我……”

沈砚清皱眉听着,指尖轻敲着桌面,“我耍你?我是逼你做了吗?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需要你来给我翻译。其次你完不成随时可以不做,是你自己逞强非要做的不是吗?”

他一早知道她会中文以外的四种语言,却不知道她还会法语,不过从她解压打开文件夹的愣神表情,就知道以她掌握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翻译完这么多东西,早早就让时晋花钱从外面找了四个人同时翻。

只见小姑娘愣了几秒,轻轻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出了房间。

直到会议结束,外面一直没有动静,他打开了她那台电脑,却找不到那份文件,最后在废纸篓中看见了,几万字就这么被她默不作声删掉了。

以往她肯定会跟他顶嘴,这次倒是一句多余的怪责也没有。

他沉默着把电脑合好。

出了书房,客厅的主灯已经熄灭,只留了走廊的顶灯,沈砚清在餐厅的餐桌上看见了三个封了保鲜膜的餐盘,摸了一下已经凉透了,旁边还贴了张便利贴。

上面是林姝娟秀的两行字:

你胃不好别吃凉的。

记得微波炉热一下。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回屋发现小姑娘已经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没几天后他便又开始在各地出差,上海那边的工作结束后,又受邀前往天津参加国际新能源领袖峰会。

刚回北京,赵墨戎马不停蹄地在他家凑了个火锅局,余姚给这帮人放了话,说搞不好京城要变天了,冯玥这次从海外低调回国后便被人看管起来,内部消息说是,她在海外洗钱的数额高达近百亿,背后牵扯到几个高层人物,具体有哪些还不清楚,目前还在调查中,沈砚清并不惊讶,沈降林那边也早得到了消息,于是那天饭局之后,沈砚清深居简出了一段日子。

五月中公示结束,林姝正式收到了录用通知,要求她在下月初报道入职。

收到消息的当天,她便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爸爸,这次电话里没有语重心长的给她讲很多道理,鼓励完后一如既往说着要注意身体,还开玩笑地说,“终于要给女儿攒钱在北京买房子了。”

听到这句话时,林姝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这寸金寸土的城市里,有多少人能真正融进这红墙黄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