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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世界迷人眼,一来到热闹非凡灯火连夜通明的京城,祁疏就像只意外跌进繁华世界的懵懂小蝴蝶,被纸醉金迷的大网轻易捕捉。
欢喜到眼花缭乱。
祁疏从没见过这种夜市千灯照碧云的奢靡,但是却学得极快,很不吝啬地将盘缠花在吃喝玩乐上。
客栈住最好的,吃饭要到酒楼,就连路边商贩铺子上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都要收入囊中。
他什么都想要,似乎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殷勤地献到他面前才能满意。
这样挥霍,小包袱里的银子很快就不剩多少了,而祁疏连宋钰庭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钱袋愈发干瘪,甚至无法再支撑简单的一日三餐,神情恹恹的祁疏远远闻着酒楼里飘出来的香气咽口水,两只脚像是生了根似的,今天是饿肚子的第一天。
祁疏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流浪汉,怎么看都是被从小娇养的,所以即使是穷酸地站在酒楼前面也没有人赶他。
他没有注意到这家酒楼的招牌上写着“春风馆”三个大字,也没心思管楼上那些冲着自己笑的妙龄女子。
这是京城里最不正经的地方了,来这里的人可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吃顿饭。
酒楼里揽客的姑娘们把他当成了单纯无知的有钱小少爷,还以为他是年纪小不敢进来,几个婀娜多姿的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眼,娇笑着齐齐上前把祁疏簇拥起来,“来嘛,小公子……”
脂粉香醉人,祁疏登时就红了脸,耳根子也是熟的,“不不,我不是……”
春风馆何时来过如此青涩俊俏的小公子,跟那些肥头大耳自以为是的恩客相比,祁疏这副害羞纯情的模样,真是让人越发想逗弄一番。
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接连响起,姑娘们拉拉扯扯地把人往酒楼里带,“人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见过世面的祁疏被迷得晕头转向,半推半就,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是在应着什么,跟着满身香气的姐姐们就进了最里面的雅间。
头一回被这么多秾艳娇媚的美人围着,春风得意的祁疏也忘记自己兜里到底有几个子儿了,曲儿要听酒也要喝,上好的美酒一壶接着一壶地要,乡下来的小郎君脸颊醉粉,被一众莺莺燕燕簇拥着,像是哪家穿金戴银的小纨绔。
都不用怎么哄,这蠢笨的小公子就点了满桌子的招牌菜,怀里的钱袋子都是瘪的,还学别人千金博美人一笑。
春风馆的姑娘们都知道来了个顶漂亮顶阔气的小少爷,进了雅间却连女人的手都不敢摸,就干听小曲儿,让人稀罕得不行。
酒楼里的头牌香瑶姑娘也在雅间里,纤腰曼舞,语笑嫣然的模样仙子似的,美目流盼间勾人心弦。
祁疏眼睛都看直了,曲子停了还在盯着人家看,被旁边的妩媚女子逗弄着又灌了一杯酒,“原来小公子喜欢我们香瑶姑娘这一款啊……”
喝了酒,祁疏糊涂了不少,等香瑶到他身旁坐下的时候就凑过去偷偷闻她的头发,嘴里念念叨叨:“好、好香啊。”
祁疏又不是不正常,虽然因为贪财去勾引宋钰庭,可本身还是个喜欢女子的纯情小郎君,见到此等美色也难免脸发烫。
香瑶抹了口脂的嘴唇嫣红,纤纤玉指作势要把祁疏推开,嗔怪着骂道:“小登徒子。”
“这儿最香的人就是你了。”
她可不是胡说,这小公子皮肉细腻得跟搽了粉似的,唇红齿白的好模样,离得近了,还能闻见那股往人鼻子里钻的幽幽甜香。
“对啊,身上香,脸蛋还软……”
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先开始的,嗔笑着去捏祁疏细嫩的脸蛋试手感,紧接着几双柔若无骨的手也攀了上去,摸摸小腰,捏捏肚子,把衣襟都扯得松松垮垮。
祁疏没有丝毫招架之力,缩着身子倒在软榻上,眼含秋水地向看戏的香瑶求救:“哼、嗯不要摸我了……香瑶姐姐……”
可还是被当成小猫揉来搓去,都分不清他是在玩女人,还是女人在玩他。
一顿饭闹了好长时候,祁疏才终于被雅间里热情的姑娘们放过,坐起来的时候头发也乱糟糟的,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红着耳朵根指责她们实在太过分了。
随后,又羞又怯地说下次还来。
直到结账之前,祁疏的心情都是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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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点碎银子够干什么?没钱还敢来我们春风馆!”
凶神恶煞的老鸨把卖身契往桌子上一拍,“快点把字签了,要不然现在就送你去见官!”
春风馆开这么多年了,老鸨见过不少这样的事,她手段强硬,到最后就算把人逼得家徒四壁也要把账给追回来,要是那人实在还不起,就只能落得断胳膊断腿的下场。
而今天见到祁疏,瞧着那皮肉,还有那身段……老鸨心里倒是有了别的盘算。
祁疏哪见过这等场面,被压在桌子上签卖身契,他眼圈发红,握着笔的手直打颤,祁疏不识得太多字,但是听清楚了。
老鸨打算把他卖到窑子里当妓。
香瑶于心不忍,只是刚想开口求情就被老鸨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香瑶,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里。”
祁疏酒醒了大半,忍着眼泪摇头,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进城来找宋钰庭,怎么就要被卖成男妓了,“不……我不签……”
一想到宋钰庭,祁疏连忙说道:“我以后是要当将军夫人的,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绝对不会赖账!”
“将军会和你这样穷酸的人有关系?”
雅间的门敞着,吵闹声又这么大,有不少客人都围着看。
三皇子聂越泽是来这里谈事务的,像春风馆这种风月场所最能做掩护,他对谁欠了账不感兴趣,却好巧不巧地听到里面的人说什么“大将军”。
当看清祁疏手里的玉佩时,聂越泽眉头轻挑,脸上顿时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阔步走进祁疏的雅间,大手一挥,明晃晃的金锭子就放到了桌上,“不就是一顿饭钱,我来替这位小美人结了。”
老鸨立刻就变了脸,赔着笑连连应下了:“欸好,那好。”
还不忘把看热闹的人都赶开,“都散了吧,去玩吧,别让姑娘们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