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岱晃了两下身体后重新站稳了,但还是有倾倒的趋势,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黑色的发间有一些叶子,似乎真的等挺久了。
他露出些脆弱来,“方周,我好冷,你别把我往外推,你总那么狠心,真是好自私啊。”
我都有些被他气笑了,如果这儿但凡多一个群众,我恐怕会被扣一个始乱终弃的帽子。
我摁住何岱往我衣服里钻的手,确定是他又发疯了,“需要我帮你叫120吗?”
何岱动作愣了下,片刻手腕翻转反绕住了我的手心,带了些情色意味地揉捏那里,声音轻飘飘道,“我还以为你会心软一下的。”
“所以呢?”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混进来的?刚来还是?”
“我在这儿等你一下午了,你去哪里了?”何岱鼻子动了动,在我的衣袖间嗅了嗅,“有草和木头的味道,你去钻小树林了?”
我从何岱手上抽回我的衣服,“你应该去报警犬专业。”
何岱依旧眉眼弯弯,神色从容,手指不遗余力地寻找着攀附点,“你是说我该去驯警犬,还是去做警犬?”
我对着何岱的假笑没什么耐心,但还是鼓励他,“人好找,有天赋的狗可不好找,你觉得呢?”
何岱扯了扯唇,“当然,尤其是能当导盲犬的就更少了。如果可以,我想先给你配一条。”
我轻轻嗯了声,抬起手帮他摘掉发间的叶子,夹在指尖的叶子油绿,我怀疑这是何岱从枝头薅下来又洒在自己头上的。
就在这过程中,我又目睹着何岱脸上的笑像石子漾出的波纹,逐渐消失。
“怎么?怎么不笑了。”我点了点他的唇侧。其实我更想问的是,怎么不装了,但点出来他肯定又要生气。
“这是什么?”何岱点了点自己的颈侧,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有些可怕。
“啊?蚊子叮的,”我后退两步,“再不打车就不好回去了。”
何岱缓慢摇了摇头,甚至笑了下,得意洋洋,“我为什么要回去啊,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皱了皱眉,“什么?”
何岱上前两步,使那短暂拉来的距离迅速消失,他有些苦恼似的喃喃道,“方周,又不听话了是不是?”
何岱不笑的时候,愈发显得那双眸子幽深难测,我扯了扯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身体一沉。
我侧头看着扑过来的何岱,冷冷凝视着他,“要不要给你递个放大镜。”
何岱手指摩挲着那出现红痕的一小块皮肤,耸动鼻子嗅了嗅,“有汗味,还有一股涩涩的青草味,你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告诉我吧?”
我扯了扯挂在我身上的何岱,无果之后开始我的事实拼贴,“吃太饱了,出去遛弯,外面风景挺好的,你也是出来遛弯的吗,跑的这么远,怎么摸过来的,你是人体导航吗?”
何岱的呼吸急促了些,他探了探身体,努力靠近着那有些淡淡粉红的耳廓,他环着她的脖子,能很清楚的听到正在说着的话,可他不想听那些。
离的只差一寸了,眼睛只盯在那一片,他感觉有些短暂的晕眩,但不要紧,那些喋喋不休的话语在他耳边逐渐远去。他只能感到自己的喘息急促了些,他有些不耐地露出牙齿,急切地想要磨碎点什么,只差一点点就……
但就剩一点点的时候,一声打断的出现让何岱的脑袋晃了下,额前的发微微颤动,他有些恍惚,紧接着的就是不满。
他眯着眼睛越过肩膀看过去,视线和一个清秀且有些瘦削的男人对上方严知。
他就站在那里,一身清冷的色调,像一只机械摄像头,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我扒开何岱转过身去,一身米色家居服的方严知出现在视野里,他拿着一个黑色垃圾袋,似乎是下楼来丢垃圾的。
似乎。
方严知浅色的唇动了动,眼底有了些讶然,“啊,是小何吗?这么晚了还找周周来玩,感情这么要好啊。”
方严知走了几步将垃圾扔进桶里,随即转过身来,有些虚伪地热情道,“是不是这么晚了不好打车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就跟上次一样,我应该还记得一点路。”
说到上次的时候,我发现方严知的肩膀欲盖弥彰地挺直了一些,两条修长的腿依旧并在一起。
原来还知道羞耻吗,不知道此刻他衣服下面又缀了些什么玩意。
何岱站直了些,脸上的绯色有些消散,“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和方同学刚遇上,来找她是为了报学校的一些事,这么晚过来打搅实在不好意思,您不会介意吧。”
方严知笑了下,很坦然似的,“没关系的,不过小何也觉得有些晚了啊,这么年轻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早点休息,有些事明天再聊也不急吧。周周上去吧,你晚饭还没吃呢,我帮小何打个车,很快就回。”
我望着方严知的假笑,心里涌上些恶心,至于晚饭,我并没有什么胃口。我往前站了些,挡住了些方严知的视线,缓缓道,“父亲上去吧,我晚上不饿,我送一下他,很快就回来。”
方严知脸上的笑僵硬了些,何岱嘴角重新上扬。
何岱很快从容地应下来。
事情到这里本该算完了,今天我回不回去大概还要看何岱的心情,但我完全低估了方严知的油盐不进,只听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上来坐坐吧,楼下蚊子多,我刚刚竟然没想起来让你们怎么在楼下说了这么好久的话。”
“真是抱歉,”方严知的眼神也是带着歉意的,“等聊完了我送你回去或者让你母亲来接你吧,这么晚了打车也并不安全。”
我侧眼望着何岱,并没来的及说些什么,只见他迫不及待应了下来,比方才还从容。
都这么爱玩是吧,行啊,那就演下去吧。
我有种看马戏的感觉,看他们一个把对方当成绵羊耍,另一个把对方当老鼠看。
而我唯一一个正常人还要作为幸运嘉宾还要强行登台和他们互动,有种淡淡的绝望传染了我,让我很想掉几滴猫眼泪。
何岱站在门口换上方严知拿的一次性拖鞋时脸上有些怪异,他的视线正盯着方严知的脚,我一回头就发现了。
或许他终于发现,那双粉鞋是方严知的了,呵。
桌子上确实摆着晚饭,不过早就凉透了,远远望上去像一桌彩蜡,方严知穿上围裙忙前忙后地开始热饭菜,我和何岱则坐在沙发上说一些无聊的垃圾话。
比捏泡泡纸上的泡泡还没意思,只是偶尔在我麻痹时,何岱会明确地不说人话,伴随着假笑,并且阴恻恻地盯着我颈侧。
我都解释了,为什么不信,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