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喉咙干涩，声音低哑：“你连最后一点人性都不要了？”

荒井凌缓缓地后退一步，语气仍然平静：“人性？你觉得人性的好坏是什么？是你的叶川死了，他们连一句多余的报告都懒得写？还是你自己，以为能保护别人，结果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白钰的脸色骤然一白。

“你觉得我冷血。”荒井凌继续道，语气缓缓，带着一种危险的锋利感：“但是，白钰，我现在只想找到最优解。”

白钰闭了闭眼，指尖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他的嗓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荒井凌看着他，没有回答。

白钰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嗓音低沉：“荒井凌，别告诉我，你做这些事的时候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荒井凌看着他，忽然轻声道：“很遗憾，没有。”

白钰盯着他，眼底的失望逐渐加深，像是一道巨大的裂缝缓缓张开。

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早该想到的，我们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

荒井凌眯起眼，沉默地看着他。

白钰缓缓地后退一步，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愤怒，而是透着一股彻彻底底的失望和疲惫。

他偏头，对身后的研究员淡淡地说道：“抽取掉这孩子的记忆。”

研究员和荒井凌都微微愣住，似乎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个决定。

“你确定？”研究员犹豫了一下，毕竟记忆抽取的后遗症不小：“再考虑一下吧，这种操作是有几率造成脑损伤的。”

“不用再考虑了，他不该记得这些。”白钰的语气异常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荒井凌终于皱起眉，声音微冷，又有些嘲讽：“你在干什么？和我争论‘人性’的家伙，现在打算擅作主张拿掉别人的记忆？”

白钰看着他，先是双目无神地盯了他几秒，随后眉心一点点拧紧，最终似再控制不住想要宣泄一样地朝他喊道：

“那你想怎么办？！啊？你跟我狡辩说你想找到最优解，那我也是啊！我也在找最优解啊！你都这样了，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觉得痛苦？！他最好忘记自己曾经被你拖上手术台，忘记他的恐惧，忘记你带给他的所有伤害！”

白钰不常发怒，这次的爆发中荒井凌听出了他的控诉中还有些哭腔。

是真的很失望吧？钰。

白钰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已经不再有曾经的温度。

“荒井凌，我们到此为止。”

第91章 第84章：我们带给各自的痛苦

【是啊，如今我们已经扯平了。那痛苦呢？也能被抵消掉吗？】

【那些你带给我的，我带给你的痛苦。】

白钰梦到了一件发生在他们年少时的事。

他们坐在废墟上，脚边是刚刚熄灭的篝火，微弱的余烬在夜风中一点点冷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远处的城区被荒废已久，钢筋裸露在空气里，断裂的天际线笼罩在灰色雾霭之下，像是一片永远不会被照亮的角落。

荒井凌仰头看向沉沉夜幕，半晌，随口问：“流星会准时经过吗？”

白钰从地上捡起一块生锈的金属片，闻言，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不会。”

荒井凌没料到白钰这两个字说得怎么干脆：“那我们还等？”

“等啊，为什么不等。”

白钰轻轻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铁片握紧，像是握住什么珍贵的东西，又像是随时可以随手丢弃的玩物。

“你不觉得，人活着就是要相信点什么吗？”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但眼底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荒井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白钰的手掌松开了一点，掌心的铁片反射出微弱的冷光，在夜色里不太明显，却是他此刻唯一攥得住的东西。

他们并肩坐着，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远方的天际线沉默无声。

他们其实都知道，这里不会有流星。

这里的天色总是蒙着层厚重的灰，天光穿透不过来，别说流星，就连星星都难以辨认。

可他们仍旧坐在那里，望着头顶漆黑的天空，像是等待着什么，或者只是沉默地假装等待。

“但是就算你是相信的，流星也不会落下来。”荒井凌低声说。

“可如果不相信......”白钰将铁片在指间转了一圈，轻轻叹了口气：“那就连等的理由都没有了。”

他们的影子被篝火的最后一点光亮拉得很长，交错着落在身后的残垣断壁上，像是彼此交错又逐渐分开的命运线。

白钰知道流星不会来，也知道许愿毫无意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突然拉荒井凌陪自己出来，他就是莫名想等一等看看，像是要固执地为这片废墟增添一点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