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徐屏,还有个成?天不着家的哥。

在十一年前,我年幼的妹妹屏屏因病猝然离世, 长久的病痛折磨让屏屏走得时候非常轻,像朵早就枯萎凋零的干花。

对于她?的离开, 极度的悲伤背后, 我和家人甚至有些卑劣地松了口气, 知道她?终于不用再受病痛的煎熬折腾。

她?那时候的状态, 之?所以还在病榻上坚持, 已经完全是我们这些家人出于痛苦的私心,强留她?在世界上。

因此那天她?在病房之?中, 勉强苏醒后,轻轻向我哥求助, 让我哥帮帮她?,劝说家人放弃。

这天之?后, 我们送走了安然永眠的屏屏,整个家庭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泥淖之?中。

三年后,在这种依然压抑的氛围里, 年长我两岁的兄长沉默地离开了家里, 似乎把自己当做了刽子手。

此后八年之?间除去偶尔年节的短信问候和寄款, 他再没有和家中有任何?联系。对于我,他也只?是每年寄一份生日礼物?过来, 问我家中是否安好。

但他大概也没有料到,随着时间流逝, 父母的悲痛愈演愈烈,最?后已经完全没法面对我和孪生胞妹几乎一样的脸庞。

有时夜间我为恍惚虚弱的父母煮面劝说他们多少吃一点?,母亲会?看着我的脸忽然落泪,甚至昏厥。我的父亲也常常失神?在屏屏房间一直发呆,直到天黑。

只?有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的父母才能短暂从那种失去屏屏的痛苦中喘息片刻。

那时还十五岁的我十分?不成?熟,在犹豫后选择了悄然离开家里,远到外地。起初是隐瞒年龄推说自己是娃娃脸面嫩,到处在一些好心老板的默许下混些零工杂活,成?年后开了间小杂货铺谋生。

我厚着脸皮哀求昔日邻居和好友多多照顾我父母,并可悲地在时光流逝和身?体发育生长中,注意到自己的样貌终于和屏屏缓慢区分?开来,消磨了屏屏在世间能留下的最?后痕迹。

和我不同,我哥是和母亲姓的,他叫张添一。

时隔八年没有见到,此时十分?荒谬而黑色幽默的,我们在这妖异的深湖里重?逢,身?边是无数浮水尸。我几乎没有认出他来,也完全忘记了他哼的“拔萝卜”是小时候哄屏屏入睡时最?常用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目相对,两个从来报喜不报忧的人十分?陌生看着对方。

此刻路上经历的一切,包括身?边的所有细节浮现,我感到了一种无名的恐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早该想到的,和我不同,在屏屏的离世彻底撕碎我们这个家后,我的选择是听从时光洗礼,企图让时光抹平伤痛。而我哥,他不甘心,他要把屏屏找回来。

这个结论让我如坠冰窟。

我已经经历过了,我深刻知道,这些怪谈里恐怕是找不到希望的。

面对其他伙计,我可以淡然视之?,去做我的推论,去尝试冒险,向往或者好奇。或者为谁的离世虚伪地流泪。

可这里面绝对不能有我哥,有我世界上仅有的几位家人之?一。

但我也知道,此时我没有任何?立场劝说他。我能说什?么??让他忘记,让世界上最?后一个还在咬牙努力的人放弃屏屏吗?

屏屏的生命才停留在十二岁。

“张添一!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几乎是大吼着喊了一声哥,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胃里火烧火燎地疼,立刻脱口而出,“你带上我一起去,带上我。你看到了!我可以应付这些的!”

他冷冷看着我:“那谁回家?”

我一下愣住了,浑身?发冷。

“我知道不可能,我也没想过让屏屏变成?那些怪物?。”他说,声音非常沙哑,大概是上下打量着我,笑了一下,“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我已经卷进来了,我怒道,这时候让我退出,门都?没有。声音完全是发抖在哀求。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我不选,我要撒泼耍赖。

他有些无可奈何?看我,但眼神?很快又回到了冰冷。

对付我最?好的方法就是根本不和我对话,不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扶好昏睡的猫,身?形一动,直接扯开衣袖往岸边游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我几乎要吐血了,十分?绝望看他放下猫,又折身?回到水中,直接扎进深水里。

那些浮水尸四?周漂浮的树根犹如活物?,顺着水流就扒到他身?上,他一根一根捏断,拨开那些浮尸,在里面找寻,然后回头对我比了个手势。

我靠,刚才那架势我以为他要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这混账,我定了定神?,忍住没有破口大骂,配合提起他留给我的矿灯,把灯光打过去为他开路。

下一刻,他在那群浮水里,翻出一个似乎只?是昏迷的活人。

我看到那人身?上熟悉的装备,脑子里就是一嗡。我哥,不,杀千刀的张添一已经伸手把那人背后、身?上的气生根硬生生扯断,蹬水绕到那人身?后,带着人往水上浮。

那些根系似乎有提供氧气的作用,一被扯断,昏迷那人立刻抽搐一下呛了水,脸色飞快变成?酱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需要任何?语言,我立刻移动灯光,矿灯在水面打出一道移动的线引道。

哗啦一声,两人破水而出,昏迷的人被翻过来放在地上吐水。

张添一没停歇,直接折返,再次入水。

片刻功夫,不知道他是怎么?识别出来的,一位又一位我熟悉的伙计被他从浮尸的裹挟里翻出来,带着拖上岸。

大概这样往返了七八趟,他暂时停了片刻,在岸边重?新开始活动温暖手脚,脚下滴滴答答地汇集成?了一小片水洼。

我一边焦心其他伙计的死活,一边又胆战心惊,生怕他在这么?下去会?突然失力溺水。他活动了一番,胸膛在灯光中剧烈起伏了一下,有些严肃转过视线,盯着我的眼睛。

“然然,下面还有个大家伙。所以我会?先把一些事交代清楚,然后下去救剩下的人。你那个位置是最?安全的,别乱动。”

我心头一跳,勉强笑了一下,试图岔开话题,说这都?多大了,怎么?还叫我十一二岁时候就停用的小名。

“徐然兴。”他正?色。

安静,一瞬间近乎窒息的安静。我嘴里发苦,只?能闭嘴看他。

“为了让你系统地了解全貌,我会?尽快从半年前,你是怎么?无意中卷入这件事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