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八年前,在第一个夜晚、第二个夜晚、第三个夜晚,在明明已经有伙计不断死?去之后,浓雾里人数又回到了二十二个。这时候,他们?会做什么?
录音给了我答案。
他们?在绝望中,毫无选择地情况下,冷静地选择了顺从陷坑给出的规则,开始投票。
那几个夜晚和白天,他们?记录的人数都是?凭借自?己印象后,得出的实?际上应该还幸存的人数。
但?泥中祟已经混进人群后根本无法分辨,他们?只能在猜疑中尽量划分出比较可信的人群,排除已经明确死?去的人员,然?后祈祷自?己的每一次票决,不是?把还幸存的自?己人给投了出去。
所以第二天白天,发现有伙计被杀死?时他们?才会那么崩溃。
因为在白天会被杀死?的,必定是?人群中仅剩的“人”。
“少了一个”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有一个伙伴离去,而是?意味“二十二”个人之中,属于?“人”的比例又一次极度降低,更多的鬼东西混了进来?。
这才是?存在于?这群精悍老手之中,真正?恐怖的黑暗猜疑链。
这就是?不久前我那个荒诞的噩梦。潜意识的不安在噩梦中为我很滑稽地描绘了一截脖子,一截逐渐被钉子彻底取代的脖子。直到那颗脑袋彻底掉下来?,才会让人意识到那个彻底蚀空的暗红空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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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三个晚上吧?还是?第四个?”我好像平静起来?,问重新护卫在我身边的小队长,“你跟我说的,那三次伙计出去陆续失联,其实?是?分开在每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吗?”
前所未有的清醒让我对自?己那些噩梦有了新的认知。“原本你一开始就想带我走,躲到车厢杂货铺里不要掺和这些,但?我因为昏迷一直在营地中,又没有参与投票,反而是?最安全的。你们?两边就都默契地选择了把我一直寄存在那里,是?不是??”
可是?,随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我经过几天的恢复还是?从羊水里醒了过来?。
这时候我就可能和营地的人不断产生交互,甚至让我在“泥中祟”的状态中恶化。所以他们?必须要有人带我离开了。
所以小队长选择铤而走险,绑回了营地里的自?己痛下狠手,试图找到一个能够保全我的方法,也?终于?选择了联系高六野猫这群在他看来?也?许已经全是?邪祟的分队。
“我们?不投票。”我冷冷说,“让我再想想,还有时间。”
“投嘛,没关?系。我们?不会投你的,绝对不会。还指望你帮我们?死?个明白呢。”
严二掌柜在我背后勉强惨笑了一下,尽可能轻松地说:“祖宗,咱们?这只队伍讲究的就是?一个封建糟粕。这几晚我们?这六个“精英”一个都没被投出去,走了的兄弟们?就为了咱齐齐整整在今天最后一次团聚。讲究吧?”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说不出是?骤然?知道了已经有许多伙计无声死?去,还是?预见?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悲惨处境。
我明白严二说的意思。
八年前,投到第四天的时候,能确认一定是?人的,刚好就是?仅剩的六个幸存者。
现在,一模一样的场景,幸运的是?我们?至少第一天没有失踪四个人。
但?目前我也?只能确定,严二、高六、野猫、方獒、小队长、小刘,刚好这六个人是?大概率可信的,其他伙计里只剩下三个或四个人是?幸存的“人”,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计算在这“二十二”的数目中。
就算用最自?私的远近亲疏来?进行投票选择,最早在后天开始,我也?必须在这六个人里,看着其中一个死?去。
不行,我对自?己咬牙说,我不做这种选择。大不了今天投我好了。
“其实?,因为不敢靠近营地,每天我们?都抽签让一个伙计去营地里看看你怎么样了。”
严二又说,愁云惨淡里多了丝无奈的好笑:“我估计你那些连环解谜的噩梦,是?我们?过去探病的兄弟,每天隔着玻璃柱子跟你聊了一会儿,说了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你做梦都想着琢磨个对错出来?,差点在最安全的地方死?透了。”
人群里忽然?又唿哨了一声,背着我的方獒猛然?绷紧了。
“来?了。”小队长有些嘲讽地冷笑说,“催投票的大家伙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好像有某种感?召,浓雾消散了许多,已经紧迫踏进营地边缘的我们?同?时抬头看天。
这是?我下地以来?,第一次看清上方的黑暗里是?什么。
不是?天空,也?不是?岩石溶洞的穹顶。
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像彻底异变后的周听卯的东西。
它们?是?有色彩的。
细细碎碎来?自?已经破损的衣物、装备、人体的色彩杂驳地混合在一起,在逐渐消散的雾气中呈现出一种近乎剧毒的妖异。
它们?团结在一起涌动着,组成?了一幅无比巨大的,好像蠕动子宫内壁一样的鲜艳壁画,猛地一抖,自?上而下垂落无数腥黄发红的浆液。
“咚。”
像是?倒计时最后的一次催促,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降临到来?,有声音在那副蠕动的壁画里轻轻叩门?。
胎生【规则二】
雾气和漫长的黑夜, 都散开了。
那些静默的黑压压的无数人影,此刻清晰地佝偻着站在那里,垂着头,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好像在喃喃自语。
但声音完全被吞没了。
只有某种格外恐怖的?光亮,让我们所?有人不得不仰着头, 呆呆看到上方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圆润的?、乳白色的?圆盘。
它?太大了,太亮了。乳白的?光芒在偌大的?陷坑中黏稠地蠕动拥挤。
清晰得能看到?它?毛刺朦胧的?边缘, 胶质般弯曲着。
上一次, 我的?理智不停告诉我, 这是月亮这是月亮这是月亮。
但?此时这片月之镜中, 是无数惨白褪色的?畸形人体在无声哀嚎, 拥挤着,融化着, 反颔的?面骨和肌肉互相与?对方粘连在一起。在拥挤中一滴一滴的?“色彩”被挤压,伴随着丰沛的?羊水, 自上而下?滴落下?来。
那些腥黄发红的?浆液就这样一直滴落覆盖在我们的?头上,脸上, 很快在风中凝固,变成了仿佛在生锈的?泥浆。
这就是来自陷坑母体,一刻不停的?温柔注视。这不是月亮, 是它?温暖的?子宫, 是它?潮湿而温情脉脉的?白色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