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所有的?一切……那些巧合确实是真?实的?。

但隐藏在背后最核心的?关隘是:

那时独自?离家数年的?我?,身上本来已经失控崩溃。命运在那一刻开始滑坡向不可逆的?方向,由此?向猎食者们释放绝望无声的?尖叫。

也许那才是我?在不安中,慌忙选择离开我?的?父母,独自?出?来开一家小店,潜意识中尽量避免和任何人主动结交往来的?根本原因。

那是我?明白自?己亏欠了什么,冥冥之中知道早晚会被索回,因此?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在那自?己都不知晓的?恐惧中,我?才会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那无穷到近乎偏执的?好?奇心。

而且这?么说起来,我?确实每次不管伤势多重?,在张家医院躺一躺很快就醒来并?快速恢复了。徐佑他们是训练有素,高六是有栉水母的?污染影响,好?像只有我?是不太讲道理,居然就是能很快活蹦乱跳。

原来是我?一直在进行透支啊。

也对,命运给了我?这?么多奇迹的?礼物,自?然是早就向我?索要了足够的?账单。

比起榕树,移鼠好?像在这?方面更驾轻就熟,从来不用误导引诱,更不玩什么扭曲的?文字游戏,自?然就引动所有逃离它的?人,心甘情愿回到宿命中向它支付代价。

这?就是张添一迫切的?原因,是叁易今天必须留下不能逃离的?理由。

因为所有的?“蓝星”圣婴都将在一视同仁之中,来到自?己的?末路。

徐然兴也逃不掉。

那么,张添一能做的?只有这?样:

接替埋尸人,平息圣婴永恒的?饥饿和痴愚;并?且做好?准备,一旦我?也失控,就无声无息地将我?也禁锢在这?里,让我?在察觉到自?己可悲本质之前,作为人死?去,保留应有的?尊严,不要有恐惧和难堪。

他为我?也准备好?了备选方案,一个末路之中还不错的?结局。这?就是他对叁易隐瞒的?秘密,也是他将我?带来的?真?正理由。

“可是,好?不甘心啊。”

我?咬牙笑着说:“移鼠安排得很好?,可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跨越时间之影

说一句有些?自不量力的话, 在此刻,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我不信命。

或者说,至少在一路上?见证过?那么多前人, 看他们或她们用尽各自不同的方法与命运对抗后,无论坚毅或狼狈、寥落或狰狞、守诺或扭曲,都是?人奋飞不辍的不死之心?。

已经见过?这么多, 我绝不相信人在怪谈面前只能绝望地俯首称臣。

“一定有办法的。”我对自己说,心?底涌出?一股凄凉的决然。

如果由移鼠笼罩之下?的宿命真就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前人的努力又算什么呢。作为后世之人, 或许早知?年家最终不免要离散消弭的结局, 依然在漫长的时光之前, 独自坚守的徐屏又算什么呢。

怪谈虽然可怖, 也有自己要遵循的规则。现在,我已经在朋友家人们的帮助之下?, 最大可能地获知?了局中所?有的规律,答案一定就藏在其中, 只是?我懈怠了没有察觉。

所?以,是?什么, 那个?答案是?什么呢。

我抱着头慢慢蹲下?来?,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此时身上?伤势带来?的痛苦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只有难以言喻的焦虑和沮丧, 感到自己似乎已经疯了。

有那么一秒, 某种轻松的诱惑就摆在我的面前,像是?有个?声音在低声说, 来?吧,求助岗亭吧。在濒死垂危之中, 岗亭会将人的灵感无限放大,以驱使虚弱的猎物走向怪谈、靠近怪谈的本质,如同?寄生的铁线虫驱动螳螂溺死水中。

但在那之前,人可以获得无法想象的智慧启迪,远超这具平庸血肉之躯的极限。在那里,在怪谈给予的美?妙尽头,就能找到拯救家人的终极谜底。

这就是?岗亭毫不吝啬给予的绝对庇护,这就是?必胜的答案,只需往前走一步,多付出?一点点代价。

你不是?愿意不惜一切吗,徐然兴,那个?声音梦呓般对我耳语,反正你也要失控了,为什么不干脆为了所?有人冒险一搏呢?

我的手颤抖起来?,不自觉放在了自己被怪婴撕咬开裂的脖子上?。

可是?,太痛了。好痛啊。

此刻明悟了移鼠带来?的不可逾越的森严恐怖,好像有什么一下?砸碎了我的心?智,吓破了我的胆。身体里求生的本能居然叫我产生了无尽的懦弱,怎么也没有办法用力下?去,似乎原本能坚定赴死的那些?勇气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我恍惚了一下?,呆呆看着自己慢慢垂落下?来?的手,心?想,为什么?我为什么不敢去死?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喵……”

怀中,东崽努力仰起头,把脑袋埋在了我的颈窝里,轻轻蹭着,似乎明白我的痛苦和怯懦,又叫了声,温柔而懵懂地舔舐着我脸上?的泪水。

我怔怔看它,像是?一下?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

片刻之后,我抱着猫站起来?,把那扇铁门外?的锁链绳结拉紧,没有再去听里面的动静,转身向外?面走去。

老宅之外?的雾气已经散尽了,此时就能清楚看到那些?落满灰尘的路灯,看到远处静默不动的面包车。

只要走过?去,忘记背后的一切,遵循张添一和叁易甘愿牺牲为我铺设好的道路,我就能好好的离开。叁易也说过?的,叫我不必有任何负担。

“喵?”

小狸花猫疑惑叫着。

我茫然看它,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死死咬着牙,虽然看不到自己的面部表情,但似乎并非麻木,而是?一种出?离的愤怒。

“……”我低低叹了口气,“我是?想跑的,东崽,你看到了的。”

“喵嗷!”小肥猫兴奋地又凑上?来?,没完没了舔我,舔得都是?口水。

好吧,反正我也算逃跑过?了。

我揉揉生疼的额头,转身回到铁门前,抓起锁链用力拍门。

里面没有动静,团结的浓雾似乎把声响都吞没了。我深吸一口气,冲里面大喊,直觉那两个?杀千刀的能够听到:

“哥!我想到办法了,所?以带它多转转,坚持住,别主动找死!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的话,没那么容易被啃的!”

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在听,我是?完全放开了嗓子,继续拍门:“听到没!现在我去摇人实施我的方案,我没有跑路放弃你们,回头别说我不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