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牛表喜还要开口,苟军师摆手:“你?想说?,你?不坑兄弟,让我彪子走,过两天看情?况安全了再回来,是不是?”

牛表喜一噎,就见苟军师大为光火,怒骂了句没出息,指着他骂得狗血淋头?。

骂累了,苟军师像是余怒未消,把李照影一把抱回来,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态度坚决。看着若是牛表喜再要啰嗦,那恐怕是兄弟都?没得做了。

得,事已至此,牛表喜讪讪,大老爷们之间也不好怎么?去哄,实在拉不不下那脸,只?好当作前?边的事都?没发?生,问:“姑奶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要紧的,你?就都?说?说??”

李照影沉默片刻,到底是有些动容,终于扭头?过去,悄悄擦了一下眼角,流露出一点小孩儿该有的样子来,小声说?:

“我其实,好痛啊。”

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也找不出个具体的词汇来概率才能表达精准。只?是按照她的说?法,从她自真正的李照影那里完成了一次针对性的天衣窃食,偷走了对方原本?与?“墙”的关联之后,她就感到自己的视野发?生了极度奇异的变化。

她看到了一些不该有的遮挡物。

像是某种狭长的空腔、干涸后裸露出来的河床、被已孵化昆虫抛弃的空蛹,总之,就像是身边的世界变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蜂窝煤,充满了不该有的孔隙。

而透过那些孔隙,李照影有了一种很疯狂的错觉,感到自己似乎可以通过它们,透视或触摸一些本?该在别的地方的事物。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她说?,“所?以我试着往那些按理?说?不存在的空隙里丢了些东西。玩具、画册、零食、日记本?,所?有我能想到拿到、体积不算太大的东西。”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照影摸了摸自己木然失焦的眼睛,“我发?现像小影那样的孩子,居然不是孤例。他们,或者也可能是她们,居然拿到了我丢出去的东西,并且偶然间给?了我回应。”

一开始,只?是天南海北距离上的差异,孩子们似乎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童话中才有的兔子洞,把这当作一种惊喜的小秘密,互相随机地分享礼物。

可慢慢的,事情?开始不对起来。

李照影发?现有些礼物的“时间”很怪,怎么?说?呢,像是过时很久了一样,按理?说?在目前?的同龄人那里早就不流行了,要购买得到其实不是件容易事。

孩子们交流的纸条里,有些描述到时节和天气的,也存在一些不合理?的矛盾。

但那些孔隙间的交换似乎是毫无规律的,李照影也没有办法去找到礼物的主人进行核实。

这些日子里渐渐松懈的她,重新对这个看似梦幻无害的“兔子洞”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和畏惧,再一次想起那位“亲戚”说?的疯话,想起自己原本?是如何胆战心惊地下定决心才从好友小影那里夺走这份可怖的关联。

也就是那时候,李照影意外收到了一个孩子的画册。

画册的空白处写了些笔记,字稚嫩歪曲,不太好看,九成以上都?还是拼音,错漏很多?。但条理?却非常清晰,记录下了许多?疑问。能看得出来,画册的主人大概也是跟小影差不多?年纪的幼龄孩子,可能还没正式开始上学,只?是跟着家里人提前?学了些常用字。

对方问:“收到礼物的好朋友,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变少了?”

李照影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才确定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本?能回忆了近日收到的礼物数量,脑子里忽然一片混乱,竟有些不能思考。

“睡觉的时候,我有一件事情?没有想明?白。”那孩子在下一行写,“一般来说?,就像妈妈的花盆里挖了个洞用来埋种子,洞是因为四周有泥土,而它自己没有,才变成洞的。那么?我们交换礼物的泡泡通道,本?身也是空的、没有的,真正使?它存在的四周,应该是什么?东西呢?”

“如果我自己往泡泡通道里爬,我会被它的四周卡住吗?”

“它也会像分享礼物一样,把我带走,分给?你?们吗?”

看似充满童趣的话,让李照影几乎浑身发?颤。她发?现那孩子是对的,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群在松针堆里玩耍的傻子,只?顾着用脚去踩地上虫豸的碎壳,却从来没去想一想,是什么?东西留下了遍地空蜕,那些东西又距离新蜕下来的皮有多?远。

那孩子实在敏锐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就像她说?的,其实重要的、应该去看的,从来不是那些孔隙,而是使?得孔隙成形的东西。

李照影似有所?感,向?四周望去,那一刻,像是失足跌落,蜂窝煤般的世界拿走了她的退路,她被数不尽的孔隙卡住,陷在一片凝固不动的局促当中,只?留下极为狭窄的活动空间。

“从那一刻起,我就看不太清了。”李照影对牛表喜喃喃说?,“我的眼睛好像被浇筑在了那里面,像是在瞳孔外灌满了压实的泥土,让我只?能看到那边的景象。但那些泥是黏的,湿漉漉的好像刚有什么?东西爬过,正好和我擦肩而过。”

“我吓坏了,不敢往前?走,不敢往后退,害怕走到那些孔隙里面去。那儿太窄了,透不了气,压得我很痛。”

“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到了那个房间里。那个姓年的死了,尸体倒在地板上,满地的血。”

她顿了顿,像是难以面对回忆中的那个画面,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古怪,“有个很小的影子在那里,砸开卧室的墙,想要把他塞进去藏起来。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被塞到了我的旁边,挤进来,就跟我挤在一起。”

牛表喜的心跳猝然停了半拍,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小女孩细微的变化,让他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陌生。

“你?知道吗?那个姓年的已经死了啊。我确定那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没有任何畸变,他绝不是像我们一样的东西。”

李照影轻声说?,直勾勾地盯着牛表喜,“可他转头?看我了,他看到我了。”

跳舞的邻居(完)【修】

李照影近乎喑哑的嗓音在破屋内久久萦绕, 牛表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几乎身临其境,幻觉般嗅到?了一股腥臭的铁锈味, 感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和自己紧紧贴着脸,转过一双空洞洞毫无生气的眼睛。

他?啊得大叫一声,直接摔倒了地上, 裤/裆里差点尿了。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脸上依然是止不住的发白。

抱着李照影的苟军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嘴唇半点血色没有,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颠三倒四, 还是挤不出来, 浑身也像灌了水泥似的直发沉。

李照影无动于衷, 神色恍惚道?,她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害怕什么邪物凶物, 更不怕尸骸畸变。

可那?一刻她心头奇寒无比,竟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绝望。

因为那?个东西, 那?个死人身上看不到?任何畸变污染的痕迹,感觉不到?它被任何扭曲的规则驱使, 好像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于是习惯性地活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东西的面颊上甚至恢复了一抹血色, 身上的伤口蠕动着恢复了, 踉跄着挣扎起来, 连带着不能动的李照影一起摔出了藏尸的水泥墙。

“他?活了。你明?白吗?他?活了。”

李照影说,“即使是我们这样的东西, 也只会不停地向?更扭曲的死亡深处下落,抵达死亡尽头的死亡。一旦跨越生?死就?绝对无法回?头, 这是铁则。这世上是没有死而复生?的。”

可就?在李照影的眼前,那?个死而复生?的东西爬了起来,肢体重新变得柔软有温度,在房间里迷茫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好像它只是经历了一场宿醉,踉跄着在屋内踱步。

那?个杀死它的瘦小?人影见?状也怔住了,片刻后,发出一声极度嘶哑绝决的笑声。

“……不可能啊。”车内,我也陷入了不安和困惑。

闫默道?:“这些往事是我听?牛表喜口述的,他?被我发现?时几乎疯癫。顾问,你最好只把这些当个故事听?,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加入了多少自己的臆断和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