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每个人都给面子喝了一口,我才攥着最后一瓶,走到张添一面前?,硬是塞给他:

“哥,这下可?是我打?的包票才保了你。再?不交代我的信誉都要搭进?去了。还犟呢?”

我说得夸张,张添一看看我,见我没有退缩之意,也有些无奈。

他接了水,就拿着在我手腕上?敲了下,冰得我一缩脖子:“这个距离,我都可?以拿你当人质了。”

我无语:“那?我不成故意送上?门的白?眼狼了,你让我以后在张家怎么做人。少跟我贫。”

见我态度如常,张添一捏了下鼻梁,头痛道:

“你对我该是这个反应吗?”

“算上?一开始的年子青,再?到台仔和三易他们,我可?都坦白?了算计你三回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你这么上?赶着被坑的?”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心中大定,看两边这下应该都能听得进?话了,从床底拉出?把陪护用的板凳坐下。

这才严肃道:

“你说得再?严重,但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我早就因为台仔中招了。”

“没有你的盘算,我还是得想办法甩脱先知和伪人的捕食。上?次靠着东崽打?断了我被转化成天衣的进?程,可?毕竟治标不治本,谁也不知道先知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冲我再?咬上?一口。”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想要彻底保证平安,按我之前?的推论,那?就得把先知从我身体里取走置换的部分找出?来,彻底切断我们之间的关联。”

我指了指徐佑:“师父他还好说,至少目标明确,大不了狠狠心把那?只被掉包的耳朵削了。可?我呢?难道要我把身上?的肉都轮流剐一块下来,看看先知放进?来的‘石头’究竟在哪里?”

张添一没说话。

我环顾一圈,等所有人理解消化完毕,目光都落我身上?,才继续道:“如果换作是我,我也宁愿选择釜底抽薪,想办法把先知和伪人们都彻底除掉。”

“要说唯一的问题,是你隐瞒了这个计划,把我当做诱饵。但我本来就已经被卷进?去,逃不开要跟先知舍命一搏。既然我碰巧成了最适合先知的陷阱,不利用起来才是优柔寡断。

至于真相,我在局中本来就不该知道这些,否则也不可?能骗过?先知。现在你反正跟我都开诚布公了,也不算晚。”

其实还有句话我没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我从来不介意自?己在分工中会不会成为一个工具。我自?认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比起虚浮的定位,能够做好事情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更不用说这一次归根究底本来就是为了救我的小命,作为真正的受益人,如果这都要计较,未免太看低我了。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自?觉已经把事情掰开揉碎说得够清楚了,应当不至于再?含含糊糊有什么鬼祟误解,索性话头一转,回到正事上?来,追问他:

“你利用了矿洞石林里先知的残旧遗骸,那?迷藏背后的那?具先知现在又?怎么样了?被同化也遗忘自?我死了吗?还是被矿洞先知当肥料,同类相残给吃了?”

“可?以说是死了。两个先知被我们搅和到一起,底层规则又?是同一套,早就不可?分割。一个出?事了另一个也跑不了。”

张添一难得沉吟片刻,“不过?这里我要扯句题外?话。”

从没见过?他这么健谈,我大感意外?,问他要说什么。

他想了想,问我:“人死后会是什么?”

啊?

这话问得有点意思,我琢磨了下,回答:“按传统的说法,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之后还有夷和微。”

张添一嗯了声,没有吝啬,有些凝重解释道:

“守矿人的记载中有这样一种说法,他们认为人类普通意义上?的死,无非是□□和精神的消亡。而怪谈的死,正如你看到的死而不僵的矿洞先知一样,更像是规则的进?一步恶意畸变,走向更无序的紊乱和刻板。”

“对于怪谈来说,也有如同鬼、聻一般比死亡更幽深不可?知的转变。但无论是什么,那?种幽邃逐渐会连我们这样深受污染的人也无法窥见。因此不论如何,它最终会在死亡的尽头依然不断死去,在怪谈的深海中下潜到一个谁也无法察觉的深度,很难再?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

“所以在先知这件事上?,你可?以放心,不会有更多的后续了。”

话题到了这里,房间里所有人都已经听得入神,这次不用我开口,徐佑先皱眉问道:

“守矿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知道的未免有些太深入了。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

作为亲身去过?荒村石林的经历者,徐佑显然是完全?没有获得过?类似的见闻,这实际上?是很不正常的。

张添一失笑,左右看了看,也拖了个板凳,索性坐到了我旁边。

那?些狙击的红点依然死死咬在他身上?跟着移动,张添一没有在意,这一次思考了很久,才笑道,他有一桩困惑,一直没有想明白?。今天不妨拿出?来聊一聊。

见他隐约开始反客为主,我眼皮一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话题一个一个来,你别搞幺蛾子。”

“没关系,都是一回事。”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张添一花了很多精力,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十二年前?雾号镇医院和一位尘肺病人的故事。所有的变故,包括那?群盗矿者的杀戮,都是由此处开始的。

那?位尘肺病人,正是在石林矿洞里遭逢变故逃出?来的。那?时候的矿洞先知还没有死去,正处于最活跃稳定的状态。

在详细讲述这个故事前?,张添一还问了我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问题,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为什么我们两个,不,准确地说是我们徐家三兄妹,从小到大从来不说谎。

最初的守卫

张添一的问题一出, 病房里所有人反应各异。

连最寡言少语的高六都?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你们三兄妹?”

怎么?这时候一个个抓重点那么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头大如斗,匆忙说了句以后给大家好?好?交代, 就心跳如擂,问张添一这话什么?意思,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们为什么?从不?说谎, 这一点我在?过往的二?十多年?里从未有过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