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思考,越是无解。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先知不会?满足。

因为人类其实是很脆弱的。一旦成为徐然?兴逃离这里,总有一天先知在徐然?兴的框架里运转生活下去,势必会?在某个被迫卷入的事件里再次濒死。到那一刻,我不知道?它会?再度进化变成什么鬼东西。

哪怕无灾无痛,人的寿数最多?不过百年,死亡的脚步永远公正,依旧还会?到来?,永远是躲不掉的。那时候再度异变的先知再没有第二?批守矿人可以制衡了,必定会?是一场恐怖灾祸。

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干脆无视我和先知的忒修斯之争,彻底把我留在这座特殊的石墓之中封死。

讲述完这些,张添一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听的过程里偶尔点一下头。

我明白这个决定对于身边人来?说其实是很严酷的,但既然?我已经点破了这个陷阱,就意味着在矿洞出入的铁则面前已经彻底暴露自身,先知和我肯定都走不了了。

“所以,”我有点怅然?,心态已经进入了古墓活死人状态,准备好要临终遗言了,“生死两离别,有些话有些问题,你是不是该和我交代清楚了。”

张添一却?想了想,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昏迷时偶尔会?自言自语说起屏屏,你在下面见到她了吗?”

我这才想起还没跟他交代过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既然?要分别,于公于私是都该说个明白,给整个事件一个收尾,便?让他给我一些时间?,好详细说来?。

这一次他就更沉默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因为反应太过平淡了,似乎对于那些先知拿来?当作?爆点吸引我注意力的事情都多?少有涉猎。

我不免又起了些忧虑,但眼下我的身份有些尴尬,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立场来?质问他,一时间?难受得想吐血。

好不容易把矿洞里那些事说完,张添一才点了点头,居然?就往边上?一靠,看架势要继续补觉回神。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一愣,到嘴边的永别就卡住了,有点莫名其妙:“你还不走?”

心中则嘀咕道?莫非这厮还准备大觉一场,让我给他当定时闹钟。

只是再怎么说,好歹我现在也是个徐然?兴,再不济还辛辛苦苦指了路,也不必对我这么冷淡吧。

正在难受,张添一睁开眼看看我,笑了下:“我也留下。”

我糊涂了,还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也留下。脑子里随即才嗡了声,大怒道?神经病,让他赶紧滚,不要跟我玩什么同?生共死那套。家里还有爹妈要养呢,都在一个户口本上?,我管不了难道?他也要当不孝子吗。

要说他走不了,我不信。这混账身上?一堆秘密,总是神出鬼没,要能困住他反而有鬼了。

一时间?脑子都气得发?晕,在狭窄的土窝恨不能挥动王八拳给他直接揍上?去。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我还没缓过来?,才听他道?:“你觉得,如?果只留你一个在这里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我一怔,心说我虽然?逞英雄打?算来?个牺牲小?我,但也没打?算平白折磨自己。

要是可以,就让张家伙计们之后给我拿个吊篮顺点工具下来?,我大不了离群索居,自己一凿一斧搞个狗窝出来?,不就是困在矿洞里吗,日子又不是不能过。

他们要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愿意再给我定时丢一些补给,上?面立个给力的信号塔联网,我这个不孝子一个人住一辈子也不是大事,顶多?容易风湿老寒腿。

要是不行,万一矿洞的采石图景观虽然?毁于一旦还会?定期关闭,把我扁拍成二?次元,又或是上?面的人不能和我有所接触,我难道?还等着被渴死饿死,找个地方往下痛快一跳得了。

总之说到底就是眼睛一闭咬咬牙的事,也不至于太难。

张添一看我,“你再想想。”

我有点恼羞成怒,心说再想我就要腿软了,逞英雄讲究个一股作?气,让我反复想怎么孤苦而死,铁人也扛不住啊。就让他有屁快放,不要消磨了我难得的英雄气概。

等等,死。

我像被一柄铁锤砸了一下,眼前忽然?有点冒金星,这才反应过来?。

说到底,方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我个人的推断,什么证据都没有。张添一也只是听着偶尔问两句,没有给我任何肯定的回应。

但如?果张添一离开,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无疑是坐实了我的推论?。

按矿洞的规则来?说,身份确凿无法离开,对于此时可能已经抛弃一切的先知来?说,等同?于注定的死刑。

从?先知的立场来?说,濒死之际,换作?我会?做两件事:

第一,杀了这个变相威胁到我生命,使得我无法离开的见证者张添一;

第二?,不顾一切去再度异变,试图暴力撕毁矿洞挣脱束缚。

“所以我不能走。”

张添一笑道?,他靠在土窝的壁面上?,神色里是一种很坦然?的无奈:

“张家的伙计们一直行踪不明没有出现,是我做的手脚。因为他们是一定不惜代价会?救徐然?兴的。我想办法搞了点烟雾弹,引诱他们去别的地方搜救了。东崽我也让人抱走看管起来?了,因为东崽这小?破猫和徐然?兴是通过岗亭规则联系在一起的,几乎可以说必然?会?和真正的徐然?兴有无形的共鸣。”

“那么现在,在这矿洞能证明你是不是真正徐然?兴的,只剩下我一个。”

“只要我一直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我们家人之间?的情谊,还是单纯看管先知不允许它离开,就成了没办法区分的问题。我在,就意味着你的身份还是存疑的,不至于是个绝对的死局。”

“张家人也随时可能发?现我的烟雾弹过来?救人,你看,一切都很有希望。也许下一秒我们就脱困出去了。”

我哑然?,被他抬手拍了下脑门,就听他用了个让人有点来?气的语调道?:

“所以别发?飙别变身,也不要宰了我。徐然?兴可不会?谋杀亲哥啊。不要干坐实身份的事。”

我目瞪口呆,瞪了他一会?儿,不由也笑起来?,摇头靠回土窝的壁面,心说这混账,说得还挺有道?理。

反正刚才的推演不过是我一面之词,只要我们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局面,始终无法给我的身份盖章定论?,就不至于刺激先知的求生本能。

我也确实不想自己人模狗样?了半天,忽然?失控了一撕人皮鲜血淋漓,发?现自己果然?是个怪物,刚才所有的情真意切都是怪物的不自觉拟态,那太可悲了。能继续自欺欺人以人类的身份延续到死亡来?临那一刻,是个好事。

“那你悠着点,什么时候看我迷迷糊糊快死了你再偷偷跑路,别让我发?现。”我交代道?,心里居然?还生出两分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