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和伪人们曾经对我提过?下水后的安全守则,现?在?想?来?,守则是正确的,每个人都必须遵守,也包括想?伪装成人逃出去的先知。

山魈、无肠矿童和所有守矿人,共同组成了这个牢笼的一部分,是兢兢业业的清洁工和守看守者,锁着的是巨尸也是先知本身。

想?要出去,先知必须逃过?每一双审视身份的眼睛。

异变的副手说?过?的:

“彻底进入水底后,我们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但是,不要回头,不要和我交流。”

“任何提问、提醒、呼唤、确认、回答,都不要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怎么忘了呢,我应该一直遵守,而不是和老板他们汇合后就松懈下来?。

他说?得没?错,我不会遭遇真正的危险,也不该和任何人进行交流和提问互动。因为只要我这么做了,就会陷入无数真实信息拼接组成的骗局之中。

徐然兴是不会撒谎的,所以?同样变成“徐然兴”的副手说?了实话?,这就是这个牢笼真实的守则要求。

他对我提的要求,是带一个绝不会变化的东西回来?。

现?在?想?来?,作为徐然兴和作为伪人,副手必须同时?忠实于?“徐然兴”和先知,对双方都要保护,因此他的话?语隐藏了很多我没?有想?到的东西。

我应该理解为:他不希望我带走任何可以?变换的东西,因为那必定是先知。只是这番话?有害于?先知,无法?完全表达出来?。

老板也不能撒谎,所以?他让三易和我完成最重要的交涉,自己则诚实对我说?道,在?这里能做的、被允许做的也只有采石这一件事。他还说?,想?要逃离这里,唯一的方法?就是隐藏身份,不要被认出来?。

所有的提醒都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徐然兴能离开这里的唯一生路,也是先知能离开这里的唯一生路。

我被动地接纳着先知提供的各种?往事密辛,被先知和伪人们反复采食着,也在?先知逐渐抛弃自我的过?程中同化取代着它,才能一直逃离到这里。

张添一说?得也对,先知是为了活着可以?选择任何变化的东西,甚至可以?任由自己成为徐然兴,被“徐然兴”这个身份吃掉。

所有的一切,从台仔袭击我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忽然感?到一阵可笑,又感?到难言的苦涩和寒冷。

尾声(下)【规则五】

台仔向我求救的那一刻, 当时的我必然?不会?想到,是先知确实在贪婪地向我发出求存的呼唤。

伪人们都异变成了徐然?兴,也并非完全是先知的虚弱失控, 而是它原本就需要有这么多的徐然兴让它藏匿其中。

老板和伪人们各自有着盘算和计划,有想过背后都是先知的欺骗吗?

张添一看我一眼,神色很复杂。

“你大概不知道?, 你昏迷时一直在断断续续给我指路。是因为你,我才能一直打?出甬道?找到这道?天裂。”

我就惨然?一笑:“那怎么不怀疑我?”

他摇了摇头:“怀疑就不管你吗?”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低头嘴里有点发?苦。

“所以, 其实在下面的时候, 只有我的眼里到处变成了透明?这根本不是什么环境的异变, 是先知把它的视野逐步切割让渡给了我, 对我进行了误导。它给我的越多?,我就越是……心想事成。”

张添一叹了口气:“可是你太多?疑了。”

我的眼睛里有点发?酸, 是啊,我的性格就是如?此, 总是不停感到哪里有着异样?和差错,不停怀疑并且需要一个答案。

所以下水之后, 先知几乎在每个阶段都及时给我想要的答案,并且在暂时无法回答后,立刻就转换场景和处境, 让我疲于奔命, 被陡变的遭遇和庞大的信息裹挟着往前走。

每当我感到有哪里隐约不对, 它便?抛出一个足够有吸引力的爆炸信息转移我的注意力,给我一个合理的怀疑对象, 让我自我说服,认为所有的不适都来?源于其他人和事物。

它不希望我怀疑自己。

可是在石林采石图中, 先知能调用的素材也就这么多?,所有可能会?引起我警惕的信息都最好戛然?而止。在不停的剪切和混淆后,先知不得不加快了节奏,甚至于开始不求甚解,只是让我亡命奔逃,无瑕思考。

倒霉碰上?我这种难搞的目标,先知还挺悲催的。我有些凄凉又好笑地想,果然?什么谋算都能被我搞砸变成烂摊子,局面到了我这就没正常运转过。

只是事已至此,我已经慢慢定了决心,知道?自己不该出去了。

我记得有一种悖论?,说有这么一艘船,名叫忒修斯之船。这艘船完全由木头组成,在时间?流逝中,人们会?把逐渐腐朽的木材一根一根替换掉。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到了某天,这艘船上?的每一根最初的木头都已经被换过了,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如?果有人把替换下来?的那些原始的木头重新组成另一艘船,那么现在两艘船里,究竟哪艘才算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现在的我和先知就是这两艘船。

为了求活脱困,先知违背了往日的捕食习惯,不再吞食我,反而选择了甘愿被我取代同?化。

这种同?化从?那桩似乎引人发?笑的乌龙事件开始,从?伪人们反过来?变成一群徐然?兴开始,直到此刻我险些完成最后的出逃脱困。

它在做一个减法,把自我彻底抛弃抹平,如?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变为空白的画纸一样?,毁灭了长久存在的采石图,任由名为徐然?兴的一切在上?面进行覆盖。

此刻我已经无法从?这个悖论?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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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里,我实在没办法说自己不是徐然?兴;但也不得不承认,我不过是先知在破釜沉舟舍弃一切生存根基后,找到的全新器官,和伪人们的本质没有区别。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进化,毕竟先知似乎原本就没有人格和意识,如?果只追求活着的定义,那对它来?说吃掉我和被我吃掉,不过是新旧忒修斯之船的区别,是一道?溪流偶然?汇合了另一道?山溪成为新的水体继续奔流。

当我喝了许多?水,让水进入我的新陈代谢,参与我的细胞老化和新生,当浑身上?下的细胞都由这份水的催动更换时,我能将自我的存在和这道?水分割开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