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有?毛病,大火都快烧到阑尾了,谁有?空吃零食啊。
但我一不能游,二在蒸腾的白气里认不了路,发现自己居然只?能干着急瞪眼,好像真没什么事情好干。
嚼了两?颗五香黄豆缓过神来,我们?已经到了矿洞的一侧壁面。张添一在腰里别了个工兵铲,往上一敲,锋利的刃面就借力?深深卡进墙里,带着我悬空吊在上面。
但我们?离水面不过二三?十厘米,火舌一下到了我们?脚下,细密的噼啪声不停炸开,一层仿佛长满苔藓的奇怪绿油就浮在水面上,随着急促的叮铃声带动整个火海在晃。
山魈们?不知为?何?也不逃跑,只?是在火海中蹒跚着不停尖叫,保持着望月的姿态继而接连倒毙在铁网的间隙中。
水上漂着火海的景象我生平也是第一次见,脚底板都是滚烫的,上面还听到工兵铲在咯吱咯吱地响,感觉随时可能撑不住就一头栽进水深火热之中,浑身?都是一麻。
再?看水下冒起连串气泡,一颗一颗只?有?半张脸的萎靡人头就如同泛滥的绿藻一样连续在水面上漂起来,瞬息间布满了整个火场。
但这些人头就烧得慢了很多,高温中连空气都微微扭曲了,那些人头上却只?有?几串火舌爬来爬去,在明灭之间全都阴恻恻看过来。
我目瞪口呆,立马起了鸡皮疙瘩,但要命的是张添一这厮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挂着,半天也不见下一步举动。
说不急那是假话,不由就纳闷逼问道:
“接下来往哪儿跑?路呢?”
张添一想了想:“不好说,看情况。”
说罢大概看我脸色极度难看,才悠悠又道:“这些鬼东西比我想得耐烧,估计有?很多油脂,烧个半钟头是不在话下。”
我一听就心凉了,半个钟头?我们?两?个大活人能在这里靠臂力?挂个十分钟都是超人再?世了。更不用?说氧气可能会被烧完,回头憋不死、热不死搞不好也要被尸堆的腐臭毒死。
难怪这杀千刀的有?闲工夫带零食,原来是临终关怀吃顿好的。
悲凉之中我又觉得不对,刚才他和?三?易那些可疑对话我是清清楚楚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难不成是不想跑,跟我同归于尽来了。没必要吧,好歹家人一世这得是多大仇怨,我也没做什么值得被开除户口本的缺德事啊。
我是想着想着脸都绿了,让他赶紧给我个交代,否则就怕没时间说了。
我倒没有?因为?先?知就怀疑他真要害我。这么多年血脉相连的感情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但架不住万一有?人作祟,误导他把我当成别的什么鬼东西呢?
回头“降妖除魔”完了,我嗝屁不说,他也难免傻眼要给我哭丧。
张添一却是把我往上提了提:“看到没?”
我错愕啊了声,疑心他在转移话题,但视野往上一瞥,发现矿洞的壁面上似乎有?一块轻微凹了进去,再?细看才注意到似乎是因为?高温,矿洞壁面上多处地方也阴燃起来。
张添一把工兵铲尾部的钢管拧下一小截借给我用?,托着我踩上他的肩膀。我乘势上去,用?钢管拨开壁面,发现底下似乎是一层已经软化的草木灰涂层。
已经烤到脆化的泥壳被轻轻一敲就噼里啪啦往下掉,我拿手挡了一下,免得都往张添一那里落,扫开看到下面是坑坑洼洼的青色。
“这是什么?”我起了好奇,抓了一把闻了闻,也没什么特殊的气味。
张添一道:"白膏泥。"让我再?往里挖,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我对白膏泥不算陌生,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一种质地比较细腻的膨润土,烧陶瓷时常能用?上,色作白色或青白。
这也是墓里常用?的封层材料,长时间吸水后?会变成粘稠的凝胶状,防水防腐的效果也算一流。
不过这东西一般是填充在墓室石床底部和?碎石块之间,乍一看也很不起眼,潮湿状态下甚至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湖底的淤泥,也难怪我睁眼瞎一样直到现在才看出端倪。
“石门?村的守矿人是把这里当做墓室建造并封存的。他们?希望这个矿洞永远能安息死去。”
张添一简短道,“你找一找,里面应该还有?树皮或者枋木作填充。挖到枋木就说明接近了这间墓室的外层,我们?应该就有?机会找到墓道,或是反打个通路出去。”
我精神一震,立马有?了动力?,只?是这种刨坑挖土的活计从来没干过,遑论是踩在张添一的肩膀上。
这边刨得冒汗,那边我忍不住问:
“如果找到墓室外层了离出去还有?多远?”
“运气好三?四米,运气不好二十米。”
我一呆,心说这话不是玩我呢,我们?的小命顶多还剩三?五分钟,哪来的时间挖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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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到处咯吱作响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下意识放眼望去,那种一切都在变得扁平的感觉更强烈了,连带着蓝色的火焰也似乎正变成某种很不真实的像素色块。
紧贴着矿洞的壁面,我忽然就是脑子一晕,感到自己像被割裂开了两?半。一半在跟随那些逐渐被压成蓝色线条的火焰一起向某个平面跌落,最终也会坍塌成为?一条没有?宽度和?厚度的线;另一半则机械地还在沙沙挥动铁管,被那些白膏泥的粉末落满了肩膀。
张添一不轻不重拍了下我的腿,示意我加快速度。
我猛地回过神,人还是有?些不受控制:“这是?”
“墓室的大小和?采石图的边框几乎是吻合的。”张添一道,“我们?现在就卡在画的最边缘,随时可能回到图像之中。”
我后?背一凉:“这玩意儿彻底变成平面要多久?”
“不知道。”张添一笑笑,“不过我知道如果来不及出去,会是什么结果。”
这还用?他说,我顿时嘴里发苦,马上就想到了火海里那些诡异的“半遮面”人头。
果然他也不嫌事大,监督着我的进程就当个人形手脚架,口中则介绍道:“这是上一批企图采矿的外来者,将石门?村洗劫一空后?取而代之。但是在爬出采石图的时刻,一切已经完全跌落平面。”
我听出一阵恶寒,脑海中就补全了画面,是一群兴奋于逃出生天的人正从墓室中探出头,但四周的通路连带整个矿洞墓室瞬间闭合拍扁,成为?一张枯黄的旧纸。
那个瞬间,只?有?他们?探出地面的上半张脸庞被无形的线直接轧断,如刀入黄油。
当这副采石图不知经过多久重新展开,这些头颅就重新跌落进幽黑的矿洞之中,仅有?的半张面庞下,其余困于画中的部位已经变作杂乱的线条,如同毛发一样黏连垂落。
“山魈们?……到底是什么?”我问,手上没停,但心里陡然起了一丝忐忑,“是之前被困在矿洞里的盗矿者转化的吗?它们?和?黄疹小人有?什么不同,和?这些半遮面比,只?是因为?没有?出逃而选择在画中存活吗?无肠矿童们?对于这副巨画来说又算什么?”
张添一闻言沉默片刻,就在我以?为?他已经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有?些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