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个五大三粗的山民脚步一顿,慢慢阴沉地转过来?看我。眼神是幽幽的。

“大师,那您说?……这些盐圈能干什么?用?”

如果是我本人?在此,应该会察觉到这句话已?经是攻击的前兆了。但“我”的脑回路不太一样,有些诧异道,我怎么?知道,又低头仔细想了想,面上?一喜:

“盐这么?多,适合保养尸体啊!”

“如果往下打的水道够直够深,完全可?以把没?用完的人?从头到脚竖着放下去湃起来?,也不用担心坏得很快。”

我还来?了灵感,就举了个例子,说?竖棺葬人?古来?有之,所谓蜻蜓点水穴可?是阴宅福地。而且,巧了,竖穴葬的往往是木棺或者铜棺,棺木多为箱形,坑口则为斗状。外沿一圈,看起来?还就是个环形。

虽然铜棺对?矿物的需求量有点大,但这儿不是刚好?有个采石场吗?铜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附属矿,多少能凑够吧?

话没?说?完,耳边风声呼啸。

“大师,你知道太多了。”

那山民不知道何时已?经逼到身?前,手里?开路割草的镰刀直接劈到了我的脸上?。

结结实实的一下,鲜血直接伴随人?体的高压飚起三四米高。

撕裂的巨痛中,那山民的镰刀卡在我的脸上?,愣住看我,忽然惊恐地大叫一声,就想往外拔。

我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脸上?被劈开的一层又一层蜕皮一样的东西跌落下来?,鲜血、疼痛、曝光在晴天之中的不适应和强烈不安,让我第一次发出了有些怨毒的声音。

“你起码弄坏了我四件衣服。”

台仔有些尖细妖异的声音里, 整个现场是?无比寂静的。

就算是当时对“衣服”不解其意的徐佑,也是?浑身一寒,倒抽口冷气暗自喊了声亲娘。

但这时候就看出人的反应和处事多有不同。如果换作是?我在场, 多半会试图稳住台仔再转移话?题;

但徐佑这样的老江湖想都不想,直接怒骂了一声,一个健步上前, 抬脚把那个还在往外拽镰刀的山民踹翻在地。

那山民?冷不丁挨了记窝心脚,痛得大?叫一声蜷成了虾子, 但徐佑好像没看到, 蹲下去重重将那人的脑袋掼在地上, 抽出鸟铳怼着那山民?的脑门连贯开了三枪。

“砰!砰!砰!”

极端的近距离炸开一堆花花白?白?的液体泼了徐佑一身。

也就是?几乎同时, 他就感到后腰上一轻, 备用?的另一把拍子撩被人果断抽走。砰砰砰又是?三声,点射在大?叫着四散而逃的其?他几名山民?脚边。几人或跑或蹲的动?作当即全部僵硬冻住, 噗通一声跪地抱头?。

浓重的硝烟味再次带来死寂,一静一动?又是?一静之间, 所有变化都是?兔起鹃落。

徐佑把满是?血的外套解了,往台仔的脑门上一盖, 才冷冷道:“还有谁要跑?”

借着这个动?作,他不动?声色用?大?拇指揩掉了挂到下巴上的汗珠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整个面颊都惊得麻了。

再一瞥那个大?胆的小鬼张添一, 也是?邪门了,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自己那里无声无息拿走的拍子撩, 在被靠近的过程中?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好在那孩子下手其?实很有分寸,甚至可以说过于慈悲, 没有打穿任何一个山民?的脚踵,只?是?做了威胁。

而且, 拍子撩膛线长、后坐力极大?,一般细狗点的成年人都很难拿稳,就看张添一不作声低头?揉着手腕,上面果然已经严重淤血挫伤。

徐佑多少松了口气,心道那就还是?个人样,而且是?个当机立断的好孩子。自己暂且可以相信,不用?太分神到张添一身上。

只?是?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被这些人贩子连累,徐佑脸色还是?难看无比,眼看就还要再上去给这群人渣一人一枪。

听到这里,明明我就有台仔的第一视角,还是?忍不住也长吁一口气。与此同时,当时扑面的血腥味确实清晰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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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徐佑和张添一及时的反应,“我”实际上是?不由愣了一下,暴虐的情绪被错愕先占据了。

而他们对冒犯“我”的山民?一言不合就下狠手,从?未有过的体验也让“我”多少有点微妙的飘飘然。

“我”似乎是?尖声阴笑?了一下,伸手去摸自己被撕裂的脸森*晚*整*理皮,首先摸到的是?黏糊糊的外套。但还没等“我”思考怎么把地上跪着倒着的人剥皮,一个声音就平静道:

“不是?要找墙吗?你?还要耽搁多久?”

说着,张添一已经走到了前面,没有多看地上那些山民?一眼。

必须要说的是?,在我此时回忆起来的体验中?,“墙”这个字眼,一瞬间带来的巨大?贪婪,完全压倒性地将台仔的怨恨盖住了。

那种异样到无法自控的狂喜和渴望,在我目前冷静想来,其?实是?很不自然的。

台仔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被某种流程刻意炮制出来的巨婴,完全被深藏的指令驱动?,对于身边人或事物的反应都十分傲慢生疏,似乎从?来没有接触过正?常世界。偶尔的虚荣、愤怒或窃喜夹杂在里面像残渣一样微弱,几乎是?一闪而过。

这一点我在年子青身上也依稀感受过,但年子青的傲慢背后,个人的情绪和私欲极度强烈,像是?过度压抑后陡然爆发扭曲,是?另一个错误的极端。

这种似是?而非的重合度让我很不舒服,总觉得背后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恶意。

此外,紧接着打断台仔异变发难的,还有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那片满是?环形白?色泥沙的山谷里,幽幽地起了风声。

说起来,那是?否是?风声,其?实是?有待商榷的。只?是?听过去呜呜咽咽十分凄厉,此外,里面还夹杂着非常非常轻微不可闻的窸窣爆裂声。

那种声音听不出具体来源,只?能确定是?在脚下地底。但具体的远近和方位都是?未知。

很快,就好像有个九幽黄泉在下方翻涌一样,原本跪地抱头?的一名山民?忽然一动?,发出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徐佑咔拉一下拉动?枪栓,喝道:“干什么?别动?!”

但那山民?没有回答,只?是?喉咙里不正?常地滚动?着,把手掐在了脖子上,又发出一声近乎突兀的笑?。混在窸窸窣窣的妖异风声里听得人浑身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