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戎知道自己在梅临雪眼中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因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辩解。
梅临雪避开薛戎的视线,摸索着将衣服穿上。
这时薛戎总算有力气起身,见梅临雪有一件外衫掉在床下,便俯身捡起,递给他。
梅临雪赤裸着上身,发现薛戎靠得和自己越来越近,忙羞愤地一把夺过外衫,蒙在被子里穿好了,才重新露出身体。末了,还恨恨地瞪薛戎一眼,十足一副失了清白的小媳妇模样。
薛戎又起了调戏他的心思,便冲他露出轻佻的笑容,颊边的酒窝也浮现出来:“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又同床共枕了一夜。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尊的人了,本尊愿对你负责。”
“你不要信口胡说!”梅临雪怒道,“就算我昨夜中了香髦丹的毒,也断然不会与你亲近。想必,我是将你错认成了沐沐,才会对你……”
薛戎听了此话,心中不禁警铃大作:“又是那个沐沐?难不成,他还曾盗用本尊的身子,同你共赴巫山?”
梅临雪出声反驳:“你不许凭空污他清白!我对沐沐尊重爱护,必然要在将来正式结为道侣之后,才会与他双修。”
薛戎听他再三向那个夺舍的贼人表明心迹,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腾地燃了起来。
两人拌了几句嘴,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薛戎从梅临雪那里出来,回到暂住的别院中,清芝立刻迎了上来:“尊上,您回来了。”
薛戎见她脸上覆着面纱,又在院中用艾草熏了烟,不解道:“你这是在忙活什么?”
“尊上莫非还没有听说?距此地不过百里的奚陵县中,正流行一种可怕的怪病,不少人家都染了病。虽说这梅府守卫森严,外人轻易进不来,但还是小心些为妙。”
言罢,又端上一只黄铜水盆,里头盛了大半盆清液,闻着酒香扑鼻。
清芝说:“请尊上用雄黄酒洗洗手吧,权当是灭菌了。”
薛戎依言在盆中洗了手,又用清芝递上来的布巾将手擦干,奇道:“何谓灭菌?”
清芝一怔,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个旁人听不懂的词,解释道:“就是杀杀病气的意思。”
两人进了房内,清芝见院落四周无人,回身将门窗都关好,从怀中掏出一物:“尊上,这原是您的东西,之前我替您好生收捡着,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手中是一只剔透的白玉指环,上头镶了暗蓝色的青金石,煞是精巧好看。
薛戎见了,面上一喜:“本尊还以为此物已经丢了,没想到竟在你这里。有劳你保管了。”
清芝将白玉戒奉上:“尊上折煞奴婢了。”
这白玉戒是薛戎的贴身之物,也是一件专作储物之用的法器。
传言,戒中装满了薛戎劫掠来的赃物,从金银财宝、灵石草药再到功法秘籍,应有尽有,取之不竭。谁要是夺得了薛戎的白玉戒,便是踏上了得道飞升的坦途。
因而,哪怕不为名门正派的赏金,只为这引人垂涎的白玉戒,就有不少修士想取薛戎项上人头。
从清芝手中接过白玉戒后,薛戎又说:“清芝,本尊瞧着你好像变了不少。”
清芝多年陪伴在他身边,薛戎对她的脾性也算是熟知。
虽然从年少起,清芝就是沉稳寡言的性子,但从前多少还会流露些小姑娘的情态。自从他的神识沉眠多年,又再度苏醒后,就觉得清芝行事越发冷厉老练,整天板着一张脸,几乎不见她有面色和缓的时候。
清芝站在他身前,垂眸望着地面,向他俯首道:“尊上,人都是会变的。”
“这话说得倒是很对。”薛戎将白玉戒抛到空中,又用手接住,如此把玩了半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若是阿雪有一天能变得喜欢我,那才是老天开眼了。”
08 夜观灯
几日后,到了昭阳城的花灯节。
这是个一年一度的佳节,每逢这天,家家户户皆要赏灯祈福,即便是未出闺阁的女儿家,也能出门见见世面。
薛戎听闻梅临雪傍晚时分便出门逛灯会了,于是也紧随其后,来到昭阳城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
街市上游人众多,所到之处,尽是花灯耀目,乐声盈耳。薛戎逛了一路,也觉得兴味盎然。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要想寻到梅临雪,属实不是一件易事。他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家小摊前发现了梅临雪的身影。
他正要上前,却看见梅临雪身边还站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满头遍插珠翠,身披一件藕荷色的兔毛斗篷,一张小脸生得玉雪可爱,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夜间寒意料峭,有梅临雪陪在身边,那女子不见半点畏寒之态,双颊反倒生出了红晕。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虽是正盯着手上的宫灯瞧,可时不时地便要往梅临雪身上偷瞄一眼。
薛戎听清芝说起过,先前江州徐氏来隐川剑客府上贺寿时,便有意撮合两家小辈。如今徐家亲眷已打道回府,独留幺女徐云珊在梅府小住,心思是昭然若揭。
同为修真世家的子女,若徐云珊与梅临雪结为道侣,强强联合,不仅对二人的修行大有裨益,背后的两个家族也能受益颇多。
薛戎在不远处瞧了一会儿,发现两人是在摊前猜灯谜,猜对了,便可向摊主索要一支面人。
那徐云珊不知该说是天真还是愚笨,对着灯上的谜题看了半晌,竟是半点头绪也无。
她眉心紧锁,苦苦思索着:“落花流水春去也,打一词牌名,这谜底究竟是什么啊?”
梅临雪旁敲侧击道:“残花落进水中,那是何种景象?”
徐云珊急得抓耳挠腮:“是……是……”
薛戎径自走到两人中间,一把夺过徐云珊手中的宫灯,放到摊主面前:“店家,这谜题本尊能解出,谜底是‘满江红’。且将面人拿来。”
徐云珊吃了一惊:“你这人是谁,怎能不讲先来后到!”
薛戎讥讽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梅临雪一眼:“凡事若要讲究先来后到,就轮不到你与你的临雪哥哥同游了。”
梅临雪倏然变了脸色,冷冷地逼视着薛戎,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徐云珊歪着头,目光在二人脸上梭巡了一番,好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还没等薛戎回答,梅临雪已上前一步,隔开他与徐云珊,又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拽到了几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