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用给?我们汇款来,香港一切都好,我有能力养家。
祝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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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老师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万云不由发问,桂世?明?上学他出了钱,桂世?基养孩子他也要出钱,还能给?他们两个留下一万八的国债券,平常看他并不是露财的人。
“我们对桂老师的认知?,真是冰山一角。”周长城也同意?,把这最后一封信折好放回去。
忽而,周长城又把那封信拿出来看,1990年2月。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吃完彭双的周岁酒,回来撞见桂老师和裘阿姨吵架的事吗?”周长城想到这件事,那时?候他们谁也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位长辈也不说。
“记得?记得?!”万云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眯着眼回想,“桂老师当时?好像特别生气,吼了裘阿姨,说什么‘你很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不会和她?共处一室’。”
“难不成是裘阿姨劝桂老师出去和她?团聚?”周长城猜测。
万云本?想点头,想想又摇头:“我倒是觉得?裘阿姨不会说让桂老师去香港团聚的话,有可能…”她?不负责任地猜想,“有可能就是裘阿姨多?说两句试探了桂老师的态度,桂老师认为受到了挑战,才开始不耐烦的。”
而中间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两位向来理?智的长辈红脸,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173章 第 173 章
看完桂老师留下?来的信, 他那被?掩盖的过去,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周长城和万云的面前,弄得他们这个年都过得恍恍惚惚的, 时?不时?还会把信件拿出来再看一遍。
不知道是第几回, 他们讨论这个问题。
“城哥,你说桂老师为什?么会把信留给我们啊?”万云问,“照他这样强烈的个性,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解释。”
周长城也是瘫坐在沙发上, 和万云一样,把腿放在桌上,眼睛盯着电视,里头男男女女, 爱来爱去的, 却心不在焉:“真想不清楚, 每回我感觉可以?理解桂老师的想法, 但他时?不时?就会来一记出其不意。”
万云看看他,顺便撩撩周长城的下?巴:“那我们问问?”
周长城微微挑眉:“怎么问?谁问?”
万云坏笑?:“你问, 你们都是男的,好说话?。”
周长城也坏笑?:“你问,桂老师欣赏你,对你有耐心。”
夫妻两个, 其实谁都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问,中间那样多的细节和问题,怎么问都是人家的过往隐私, 这些话?都只?能是他们夫妻自己悄然去消化。
“跟桂老师的这种?跨越时?空、波澜起伏的人生比起来,我们两人的经历过往简直可以?用‘贫瘠’二字来形容。”万云感慨说道, “难怪他总是处事不惊,又总有乐观的劲头,因为最好的和最坏的,他都遇见过了。”
面对万云这样略带了羡慕的感叹,周长城却有另外的看法:“我看桂老师的过去,跟看电视剧似的,作为外人,好像听?着很有瘾头,可换成我,我是不愿意经历他那样的人生的。”看万云在认真听?,他微微苦笑?,“小云,周家庄的牛棚真的很冷,就只?是用木头搭了个架子,在四壁挂了几层草皮而已,棉被?床蓐都是没有的,桂老师那几年没冻死,完全是命大。而且桂老师从周家庄回来后,工作上还坐了近三年的冷板凳,所以?才?从大学转去报社上班的,我要是在昌江坐三年冷板凳,恐怕就要造反了。”
说的也是,万云默然,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若是心性不坚定之人,但凡再受点刺激,出了门?可就是没盖盖子的珠江:“那我们这种?小人物,活着也有小人物的乐趣。”
“珍惜我们所拥有的吧。”周长城颇为老成地说。
他是十五岁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整个青少年时?期就是在渴望完整的家庭中度过的,孤独起来时?,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好不容易跟着师父一家,发现那份归属感并不属于自己,再后来好不容易结了婚,和万云携手过了一日?又一日?,能得到这些平凡而笃定的幸福,周长城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失去,他不能容忍自己再重?新变回那个十五岁的一无所有的少年。
桂老师是因为内心足够坚强,后有裘阿姨的出现,才?多年选择不与?家人团聚,周长城自认自己在渴望家人这些事上一点也不坚强,他只?愿沉沦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人生温情里,建立长久稳定的关系。
“明天年三十,我带你去我们会议室,给桂老师打电话?拜年。”周长城在今年放假前就已经打定这个主意了,昌江的会议室里有个连接香港路线的电话?,除了能打公司内线,还能打到香港其他地方里去。
“可以?吗?”万云惊喜地坐直,“我进?去会不会不方便?”
“大家都放假了,只?有保安巡逻,打个招呼,我悄悄带你进?去,打完电话?我们就出来。”周长城跟留守值班的保安熟悉,给包烟就行。
“好,我去把桂老师留的电话?给抄出来。”万云一刻也等不及,立即去看电话?号码,期盼着再次听?到桂老师的声?音,今年没有他在一起过年,即使买了不少年花,也总觉得家里四处空荡荡的。
年三十这日?,整个广州城依旧热闹,珠贝村也是张灯结彩,孩子们换上新衣裳拿着烟花炮竹到处窜,周长城和万云照旧例,供奉灶王爷,拜过土地公,还不到五点,就吃完了年夜饭。
“走吧,鞭炮和打火机都拿上了吗?”万云手上拎着红纸和红绳卷起来的生菜松柏叶,这些东西等会儿是要挂到餐馆的门?头去的。
周长城摸了摸裤袋,回头看看三轮车上的一饼鞭炮:“带了。你把门?打开一下?,我骑车出去。”
到了年三十,公共汽车公司也轮番放假,公车班次减少,在外头估计要等半天,他们就决定骑三轮车去。
“城哥,我看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买了摩托车,去哪儿都是拧一拧油门?的事儿,我们要不要也买一辆?”万云和周长城挤在三轮车前头,吹着风,有点冷,又靠近他一点。
“过了年再看看,我们用到摩托车的次数似乎不高。”大概是因为四轮的轿车已经开过,周长城对双轮的摩托车就不是那么向往,反而更想要轿车,只?是现在肯定还没有能力买,买了用处也不大。
万云想想,好像也是,广州的公共汽车交通发达,再偏僻的地方都规划有路线,他们两人骑车出门的频率很低,且珠贝村和餐馆距离近,平日?里坐个五站公交车就行了:“那就再说。”
现在桂老师留下?的那二十万,给了他们两个莫大的底气,说起这些大件的几千上万块的商品,那都是随口就来,再没有之前那种小里小气的抠搜样儿了。
等餐馆的对联贴好,生菜挂好,万云和周长城在赵公明元帅面前摆上水果和饼干,齐齐上香,再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和四周几家认识的老板打个招呼,就关了店门?,骑着车到昌江去了。
现在的工业园除了保安和一些留守的店家,几乎没有任何人在,空荡得吓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厂房和街道,如果是一个人来,万云都觉得自己没这个胆量。
进?了外资工业园,保安一看是昌江的周工,上前来道恭喜发财,周长城给他们递了小红包,又发了包烟,那几个保安听?说是周工带老婆来看看自己工作的地方,大过年的也没什?么事儿,登记完姓名,就让人进?去了。
这还是万云第一回进?来周长城上班的地方,眨着好奇的眼睛,跟他上下?两层楼的厂房都看过了,还未进?门?,就闻到了里头的陈年机油味,果然是难闻,她赶紧捂紧鼻子,望着黑蒙蒙的没有开灯的厂房,只?知道眼前是一片高高矮矮的机器,看不出来是什?么,催周长城快走,也没有参观的意思了,只?想快点去打电话?。
周长城拉着万云的手,穿过一楼的厂房,上了二楼会议室,他有钥匙,开门?,开灯,整个会议室除了桌椅,只?有桌上中央一台黑色的电话?,这个电话?明显跟他们家里的不同,不论是按键,还是路线,都更为复杂。
“号码呢?我来拨号。”周长城先是蹲在会议桌下?,插上两条线,确定指示灯亮了,按了免提,才?开始拨号。
单调枯燥的电话?声?响起,周长城和万云不知道怎么,忽然一起吞了口口水。
“我怎么那么紧张呢?”万云怕电话?随时?接通,小声?和周长城咬了咬耳朵。
“我也是,莫名其妙紧张,桂老师又不吃人。”周长城都觉得这种?情绪来得奇怪。
大概是因为已经知晓了桂老师那过去的一部分人生,他们如今还没有完全接收完毕,生怕自己等会儿说话?时?,不经意会流露出点什?么情绪来,万一说错话?了,又不知道如何去应付。
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撂起话?筒,一个低沉而愉快的男声?响起:“我是世?基,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