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1 / 1)

想到这些,我就恨她?恨得?咬牙!

裴雯自小就与我们不亲,做事阴湿,唯有能得?利之事才会表示亲热,家中对她?的教导全数喂到珠江里去了!大家虽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可她?这样?狠心,揭发自己的亲大哥亲侄子,也不怕遭雷劈!

我都不知?她?是如?何知?道我在香港的地址,但我绝不会给?她?回信!想来二哥肯定也收到了她?的请求,等会儿我就给?二哥去信,让他也不准与裴雯有联系。

最可惜的是我们在荔湾的大屋,你不过是迟回广州两个月,她?便带着自己夫家一家老小住了进?去。大哥,若是有精力,便与她?争上一争!

写到这里,心是乱的,字也是乱的,我真是吞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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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周长城和万云都知?道了,桂老师并未和桂裴雯争荔湾的大房子,而是自己住进?了学校的家属楼里,后又搬到珠贝村的小院子里。

难怪裘阿姨在桂老师住院时?,不愿意?将桂老师生病的事告知?桂裴雯,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桩不可原谅的事,桂老师嘴可真紧啊,什么委屈都不吐露。

“光是看这几封信,我都觉得?自己精气神被抽光了。”万云扶着摇椅坐下来,半躺在上头,“也不知?道桂老师这些年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桂老师真是倔啊,这么多?年,竟一直都没有动摇过要出去和他们团圆吗?。”周长城也是佩服桂春生的硬心肠,“还有两封,看吗?”

“都看到这儿了,还能半途而废吗?看!”万云被信中的情绪引导得?有点疲惫,还是坐起来,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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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桂裴清来信。

大哥,

抱歉这么久才给?你来信,我到新加坡安已经安顿有一个月了。中年换地方,实在是苦不堪言,我再不敢轻易喊你离开广州,到香港生活。走到外头,虽然看见的大多?都是华人面孔,可适应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此地和香港相像,小而闹,却又有许多?不同的地方,别说制度食物交通,就是女佣,也要重新培训,一日一日之间,适应得?不可谓不艰辛。

说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到新加坡来,没想到赵心乔竟过来看我,送上新居礼品,不与她?做姑嫂,我们两人倒是能说得?上话了。她?现在生活富足平静,脸上都是祥和,毕竟是当人祖母了,说起在香港的两个小豆丁之仪和之齐,我们话题都很多?。

大哥,你的眼光还是好,当初不顾家中长辈反对,定要与她?结婚,今日我才看得?见赵心乔的好处,在历经风霜后仍能保持仁善,太是难得?。

铠同和那头的家断开了,大概是付了一大笔钱,但是我没有去追查细节,他愿意?回归家庭,我不会计较。或许也是因为我自己手头上有了一笔小钱,不像之前,担心他离去后我养不活孩子。钱的好处真大,若是让阿娘知?道我如?今如?此市侩,恐怕要打我手心。

有时?候半夜做梦醒来,会不知?道身在何处,究竟是在广州老屋,还是在香港唐楼,其实已经搬到了新加坡。偶尔会梦到爹娘健在和我们一起开蒙的事,醒来只觉得?苍茫。

哥哥,我离家是越来越远了。

大哥,还有一事,本?不该我来提,因为担心自己对裘松龄,和我之前对赵心乔一样?,有先?入为主的坏习惯。

你来信说这两年与裘松龄走得?近,我此前在香港就已经听过这号人物,怎么说呢?名声非常响亮。一个女人的名声这样?响亮,他人对她?的评价就会两极分化。

我是个保守的人,对有这样?名声的女人,自然不会太有好感。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裘松龄欧洲结过三次婚,生过两个孩子。

她?十八岁时?跟着一个大了她?十五岁的男人跑到欧洲,诞下一子,后这个孩子归了男方,她?拿到一笔钱,继续在法国读书,交了不少男朋友。

第二次结婚是三十岁,跟法国一个有贵族头衔的艺术家在一起,不到一年又离婚,分了对方在巴黎的一栋楼。

第三次是和英国一个画商结的婚,再次诞下一子,这个孩子如?今留在伦敦读书,不到五年,再次离婚,分了那个英国人的半个画廊产权,再后来她?就回国了。

当然这些都是笼统听来的,中间细节我统统不清楚,但并不影响认识的人流传她?的事迹,甚至刻薄地称她?为华女常胜将军。

自然,我们已经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每个人都有往事,你也有过往,若是能和她?说得?来,互相有个伴,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心里有数即可。(写到这里,发现我实在不该多?嘴)

大哥,在广州如?果寂寞,或许可以考虑结婚,甚至再生子。我是姑姑,顾着世?基和世?明?的感受,可更是你的妹妹,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你应该更甚,若是能有人可以照顾你,我在外也放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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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对周长城和万云的冲击来说,不可谓不大,裘阿姨的人生故事竟这样?曲折,甚至有些惨烈,独身女人在国外,结了三次婚,又离了三次婚,哪儿是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言明?中间苦楚的。

难怪桂老师和裘阿姨能说得?到一起去。

看来桂老师也没有听桂裴清的,这些年一直都跟裘阿姨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裘阿姨真是个勇敢的人。在外国人的地盘上,还能跟他们争到属于自己的财产。”周长城跟国外客户打过交道,晓得?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很难缠的。

万云顿时?明?白了裘阿姨身上的那种距离感是哪里来的,也明?白了为什么裘阿姨不开口留住桂老师,她?就是一匹独来独往的狼。

“城哥,还有吗?”万云把这封信折好,眼看着后头都没有信了。

“还有一封。”周长城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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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2月,桂世?基来信。

爸爸,

去年底,我和淑薇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槟城去出席欧阳世?叔的葬礼,他是患癌过世?的,愿他安息。世?明?也从美?国回来了,这些年世?明?读书,除了您和我给?的钱,欧阳世?叔也出了力,所以他特意?回来一趟,当然主要是陪伴妈妈。

欧阳世?叔财产多?,前头子女多?,争执也多?,妈妈的状态不是太好,葬礼过后,她?在槟城再待不下去,我和淑薇将其接回香港长居,她?不愿与我们同住,所幸欧阳世?叔给?她?留了一套小房子和若干现金,距离我们家也不太远,我们不时?可以去看她?。

爸爸,这么说或许有些自私混乱,但我仍期待您能来港,妈妈现在不爱说话,只是一个人长久地待在家,很少下楼,我平日要到处跑生意?,淑薇要顾着两个孩子,世?明?则还是当他那个世?界仔,若您能来港与她?陪伴,或许她?能好一些。

为生计故,不能常伴父母身边,使我惭愧。

妈妈在返港的飞机上和我说,让我成家后,说话做事一定要考虑淑薇和两个孩子,不可擅自妄为,不然长此以往,妻儿定然要离开我。这是我第一回听见妈妈抱怨过去。

爸爸,我说这些话,不是要责怪您原先?写的那些抗议信,引发了后头一系列的下放关押之事,过去已经过去,可这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我真心不知?道要和谁说,即使世?明?也不会懂当初的恐怖。我们的过去如?此复杂,那种伤痛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出口,只能是在我们之间回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五岁,第一次离开广州到内蒙下乡的少年,对着前途一无所知?,需要有人替我解惑。

爸爸,人生痕迹真是残忍,留在心上,便一直抹不去。

即使不是为了妈妈,我依旧盼您能港一聚,之仪和之齐的名字是您取的,他们还未当面喊过您一声爷爷。孩子们长大许多?,不知?不觉我已经抱不住,而自己也成了三十岁的男人了,时?间飞逝,空余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