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的叫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周长城四下一看,催还在踢人的葛宝生:“快上车!”
两人连滚带爬,跑到车门边上,好在刚刚他们下车撒尿时,车窗没有关上,留了一半,周长城把手伸进驾驶位的车窗力,拔起车门拉锁,门立即就打开?了。
那个?被踹倒在地上的阿大反应也很快,忍着痛,冲上来跟周长城纠缠,手上的刀胡乱刺着,边阻拦边喊人过?来,不论是在搬箱子还是在追黄毛的劫匪,此时都往这?辆小皮卡的方向冲了过?来,周长城手上拿着铁棍,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着阿大就猛砸,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阿大给打得抱头鼠窜、无力还手。
看着两面往自?己冲过?来的人,周长城顾不上打阿大,丢掉手中的铁棍,坐上车,把车门关上,上锁,黄毛的钥匙没拔走,他大力地吞了一口发苦的口水,鼻腔里喷出重重的热热的酒气,抖着手去扭动车钥匙,两回才打着和,而?刚刚搬货的那两个?劫匪已经赶回来了,拿起地上的铁棍和石头就往车窗上砸,嘴里喊着:“扑街,下车!下车来打死你!”
葛宝生刚刚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手忙脚乱锁好自?己这?边的车门,摇上车窗,此时双手抱住头,躲在车头和座椅的中间,不敢动,不敢还手,也顾不上帮忙。
周长城打着火,左侧还要躲着阿大和他那两个?兄弟的打砸,车窗很快就被砸碎,碎玻璃和石头丢进车里,砸在周长城的肩上、脸上、手臂上,甚至胸前,这?些地方出了不少血。
好在这?皮卡车争气,周长城拧了两回就打着火了,立马踩着油门,往前冲,“唰”一声就把身后的四个?劫匪甩开?了,而?前面还有拿着西瓜刀冲上来的老三和他几个?手下。
老三狰狞得如同夜里的厉鬼,持刀冲在最前面,像是要用手中的刀放倒那辆疾驰而?来的皮卡车。
周长城双眼不敢眨,咬着牙,腮帮子紧得如同一块钢铁,不管了,他们要是不躲开?,那就撞死他们!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十?五米,十?米,八米,六米,三米,还有一米的距离!
拼命的老三还是被他兄弟给拉开?了,坐倒在地的老三气不过?,甩出手上的西瓜刀,钢刀“咔”一声,丢在了皮卡车的车身上,又?反弹到泥地上,无声无息,可皮卡车已经被踩到最快的速度在往前飞,彻底离开?了这?帮拦路匪徒!
阿大和老三几人汇合上,收起路边的棍子和刀具,赶紧往路肩的杂草丛里钻进去。
“冚家铲!竟然?还有一个?会开?车的!我还以为只有黄毛一个?司机,这?次掉以轻心了!”阿大被周长城打得满头包,嘴角已经出血,手往胸口摸去,似乎有肋骨断掉了,丢距老母,下手这?么重,难道是遇上同行了?
而?周长城这?头,葛宝生还蹲着不敢出声,他双唇嗫嗫,不知在念什么佛,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至于黄毛,谁也没想到瘦猴儿一样的他,腿又?不长,跑起来竟这?么快,已经往前跑了好长一段路,说他熟路,一点没错,他真的沿着路一直往海珠的方向在跑,一米都没歪过?,刚刚那帮拿刀的人就在他后面追,竟也没追上他!真是福大命大!
不知道是过?了三里路还是五里路,周长城开?着轰轰的皮卡车才追上一秒也不敢停的黄毛,把车子停下,吼叫出来:“黄毛,上车!”
黄毛跑得口沫横飞,在深夜中,人都傻了,喘得仿佛随时要断气,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看,却不敢停下来,身体仍然?往前跑了上百米,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开?来的皮卡车,叫自?己的不是路匪,这?才扶着膝盖停下,回头望了一眼,喘着大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长城没办法?,踩着油门,继续往前开?了会儿,高喊:“上车啊!跑什么!”
黄毛也没有开?车门,而?是手脚并用,用最大的求生意志,直接爬上皮卡车后面的车厢,还未站好,周长城就继续踩油门往前开?去了,把黄毛差点震得跌出外面。
车尾已经没有货了,黄毛刚刚跑得太急,蓦地停下,岔了气,咳了好一会儿,才靠在车子边沿上,累成一滩烂泥,躺下,手脚打开?,形成个?大字,胸口剧烈起伏,双眼无神地望着墨黑无边的天空。
今晚的月光很美,月明星稀,明亮璀璨。
黄毛摸摸脑袋边,双耳还在,还好,他还活着。
周围全是漆黑一片,迟迟没有汇入主路,见不到其他车子,更见不到活人,仿佛茫茫黑夜中,这?辆车永远行驶不到目的地,这?个?念头,让周长城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去,把油门踩到最快,他不怕把车子带到阴沟里去,整个?人仿佛沸腾起来,胸中有一口憋屈和窝囊的气,在今晚猛地发了出来,刚刚被玻璃和石块砸中的地方流了血,形成血迹,伤口又?自?己止了血,可他跟感觉不到痛似的,只踩着油门往前冲!
要往前冲!
他一定要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他一定要离开?这?一片寂静的黑暗之地!
当周长城往前开?了有十?来公里的时候,错过?了正确路口,黄毛这?才跳起来,敲着车厢的玻璃,大喊:“错了,开?错了!倒回去!”
周长城刹车,调了个?头,很兴奋,错了就错了,丢距老母,错了又?怎么样?错了再掉头就是!
大概是虎口脱险了,黄毛跟周长城一样都要飘起来了,他扶着车厢站起来,给周长城指路,声音大得如同一只喇叭:“向右!向左!上了国道再继续开?半个?钟,就能出番禺了!”
本来正常车程要开?三个?小时才能回到海珠,但周长城猛踩油门,不到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等回到沿路都是路灯的海珠,差点把小命交代在半路的三个?人下了车,只看对方一眼,没有笑,没有说话?,腿在发软,胃里空得仿佛能吃下一头牛!
黄毛的那种亢奋劲儿一过?,坐在路边缓了好一阵,才把破了一面车窗的车开?走,一句话?没说。
而?葛宝生下了车,双眼里的火光隐隐要熄灭,他酒量不错,本不应该醉,也不会呕吐,但双脚触地的一瞬间,他感觉反胃,忽然?抱着一棵树,在路边大吐特吐起来。
此时过?了凌晨十?二点,周长城从?未这?么晚回家过?,他看了眼还在树下呕吐的葛宝生,路上行人和车子都不多,公交车也下班了,没有言语,没有等葛宝生,而?是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周长城感觉自?己有如神祗附体,似乎可以消灭世间的一切奸恶和困难,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大概是这?腔热血和冲劲上了头,他把还剩下两个?纽扣的衬衫从?裤子里彻底拔出来,全部脱掉,拿在手上,抬眼看了会儿今晚的明月,月光很亮,仿佛能照亮人心里最阴暗的角落,周长城忽然?在这?寂静的街头大吼一声,顺着大路,裸着上身,上身沾染着血迹,一路狂奔回去。
看到月亮的那一刻,他特别想念万云。
第151章 第 151 章
夜已深, 万云在?家?等着周长城回来,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来广州这么多年, 城哥从未这么晚回家?过, 平时如果?是?昌江那头要加班的话,他至少会提前打电话回来。
今天?是?休息日,万云没有猜错的话,城哥应该是?又跟葛宝生去东莞做那个所谓的兼职了, 其实?能够往家?里挣钱,不论是?周长城还是?万云,都认为即使奔波了一点?,出去做事情拿钱回家?, 也是?可?以的。
不过上回周长城去东莞时, 回来抱怨坐车实?在?太累了, 从珠贝村出发到车站, 再从车站到东莞,东莞的那个厂距离车站也不近, 路途还是?比较周折的。
听丈夫这么一说,万云就让他别?去了,毕竟东莞那头人生地不熟的,报纸上也成日在?报道一些不太好的社会新闻, 跑过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想求助都困难,她对新地方总是?有种恐惧感的。
但周长城没听,今天?更是?一早就出门了。
因为他没回家?, 夜里十点?半时,桂春生也过来问了一句, 万云只好找个借口,笑着安抚长辈:“桂老师您别?担心,他说今天?约了朋友谈事情,要晚回来,让我们别?等他。”
既然有交代,那就没事,桂春生这才回房去了。
大概是?到了凌晨一点?时,万云有些撑不住了,用手顶着额头,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双眼犯困,忽然听到楼下大门传来响动,她立即清醒过来,穿好拖鞋,开灯,打开房门往下看,瞧着那身形,果?然是?城哥回来了,只是?怎么看着,像是?把衣服给?脱了?
“小云,我回来了!”周长城大叫,从胸腔里大吼出来,见了万云探出头来,随即又把门用力锁上,发出“砰”一声,在?安静的珠贝村里,像是?响雷。
万云看了眼已经?熄灯的桂春生房间,立马把食指放到嘴边,“嘘”一声,说:“你小声点?,桂老师已经?睡觉了。”
隔着一层楼,周长城也能看见万云拿可?爱的表情,学着她,竖起一根手指,“嘘”一声,用四?周邻居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好,我一定会小声一点?!小云,你等我,我马上上来找你!”
看着周长城那不同以往,而是?过分激昂的样子,万云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可?还没等她担心完,周长城已经?三两步跨上楼,直奔她眼前了,这人一上楼,看到白嫩的万云穿着吊带碎花小睡裙,什么也不顾,立即就把她扛在?肩头上,大步扛进房间里,万云都来不及细看他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