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宝生和周长城两人喝了酒,刚开?始犯困,在后座上团成两堆,但因?为黄毛一直不停地说话?,说的还是这?些打打杀杀的话?题,他们两人听着又?亢奋起来,接着黄毛的话?往下讲,把自?己听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新闻都拿出来吹牛,说若真遇上了土匪路霸,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没有血性,一定要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就算对方人多,也得多打两个?回本!
两个?半醉的男人和黄毛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夏日的夜风中,这?辆发着声响的小皮卡从?东莞渐渐进入到了广州境内。
也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前脚出了虎门,后脚还没到番禺南沙,那一段路没有路灯,黑麻麻的一片,四周应该都是水田和农田,不到到六月的天,在车里能听到虫鸣蛙声一片,间或还能听到水流声,路边的野草有半人高,如果不是刚刚路过?一个?“广州界”的牌子,恐怕谁都会以为这?儿是什么乡下地方。
葛宝生在刚刚那顿饭中,喝了不少啤酒,车行不到一半,嚷着让黄毛停车,他要下车尿尿,被葛宝生这?么一喊,周长城也觉得膀胱鼓胀,两人在后排一起拍黄毛的座椅,嘴里发出厚重的酒味,骚扰司机:“停车,停车!我们要下车撒尿,不然?就尿你车上了!”
黄毛骂了句广东话?粗口,放慢车速,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向四周,这?里别说灯,连个?鬼影都没有,路上也没车,唯一的路亮光还是他的车灯,这?两条粉肠要在这?儿停下,真是要命!
这?段路是广州和东莞交界的地方,因?为地处偏僻,多少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要是在这?儿发生抢劫案和命案,两个?城市的公安和治安队都没有办法?管到,几乎处于相对放任的状态,何况现?在黑天墨地的,人本能怕黑,黄毛就不想停车,让他们忍忍,再开?七八公里就能见到路灯了。
但葛宝生和周长城两人不管,酒精驱使?理智,硬是要黄毛停车,黄毛心里打鼓,又?被后面两个?醉鬼敲得心烦,走到一个?略微宽阔的拐弯处,不情不愿地把车停下,开?了大灯:“扑街,下车吧,别真尿我车上了!”
葛宝生跟周长城两人一人开?了一边的门,捂着裤子,吹着口哨下了车,也不挑地方,不走远,看到一丛草丛,直接开?裤链。
看他们两人并肩在车边上解裤子,黄毛四周看看,没什么动静,车钥匙都没拔,也跟着下车放水,在大车灯的灯光下,三人还幼稚地比起了谁能尿得更远。
等葛宝生跟周长城抖了抖之后,旁边的草丛突然?有了动静,两人以为有蛇,赶紧把扣子扣紧,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往发声的草丛大喝:“什么东西?”
黄毛还没尿完,也是立马收起家伙了,瞬间警惕起来,心里暗骂,扑街!正扑街!不会夜路走多了,真遇到鬼了吧?他以前就听师父他们讲过?,夜里开?车,路上无论是遇到什么人招手都不能停车,就算是看到地上一袋钱都不能停下去捡,一定要拼命往前开?,离开?这?些古怪的地方,不能为了一时善心或贪便?宜,就把小命交代在路上,夜里的东西都邪门的很!
不过?鬼是没遇到,他们三个?“幸运地”遇上了埋伏在此地的路霸。
一盏炽亮的大灯从?草丛里升起,直直地照在这?三个?撒尿的人脸上,不论是葛宝生周长城,还是黄毛,都下意识拿双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在双手缝隙中往前看去,对方至少有四个?人。
“老三,抓到鱼没有?”在皮卡货车的后面,传来一句粗嘎嘎的声音。
“阿大,抓到了!三条!丢,差点尿到老子头上了!”一个?尖细的男声在他们三个?面前响起。
周长城葛宝生黄毛三人汗毛竖起,前后都有人,他们被人包抄了!
“今晚的钉子我都没来得及往地上撒,就来了三条水鱼!还敢在我们老沙的地盘撒尿,嫌命长!”那吓人的粗嘎嗓子又?在后头响起,“老三,把他们带过?来!”
那个?叫老三的,手上拿着西瓜刀,提着一盏刺眼的大灯,跟旁边几个?持棍的男的,把惊慌失措的周葛黄三人赶到车头面前,跟那个?叫阿大的人碰头。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黄毛显然?是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的,只要自?己好好配合,对方求财,不伤害自?己就好,“我车上还有几箱货,您老人家看看是否合眼。”
黄毛的小皮卡上装了十?箱袜子,用防水布盖起来了,暗夜里,看着鼓鼓囊囊的,似乎很多的样子。
“货,我们肯定是要的!”粗嘎的阿大叼着半根烟,脸上连块布都不挡,根本不怕人看见他的真容,葛宝生等三人被赶过?来后,就让他们三人站在空地处,刚刚他在路边用望远镜看见了,是这?个?小黄毛做的司机,其他两个?人都坐后面,想必是搭顺风车的,哼,也是他们倒霉,遇上他们这?种开?路爷,“钱和车都要留下!”
啊,车也要留下!
黄毛慌了,这?车虽然?剐蹭了不少,用得也有些年限了,但毕竟是厂里的车,要是车不见了,厂里肯定也要追究他责任的,双手拱拳求饶:“大哥开?恩,货和我身上的钱都给你,求你让我把车开?回去!我要交差啊!”
“你这?个?小黄毛,是不是没睡醒啊?我阿大说要你的车,你两只耳朵听什么?”老三拿着西瓜刀,一把尖嗓子,笑得阴恻恻的,“要你车是给你面子!面子,知道吗?”
这?种夜里拦车,主要是针对路过?的大货车,他们大多都是劫财和劫货,司机好好配合的话?,人是不要的,除非是遇上心狠手辣的那种,真正杀人越货。眼前的人个?个?都不怕暴露,恐怕都是劫道老手,黄毛吓得愁容惨淡,双手双脚跟打结了似的,一动不敢动。
周长城和葛宝生两人猛吞口水,头上冒出大汗,手脚发颤,心跳加快,黄毛还能开?口,他们是根本连话?也不敢说,只听得黄毛低声念叨乞求他们把车留下,两人的脑子在这?瞬间都是个?空白的。
老三那头有四个?人,阿大这?头有两个?,加起来是六个?,阿大叫了三个?人去搬后面的货,管他是什么,先搬下来再说,黄毛苦着一张脸,不敢怒不敢言,只求面前持刀拿棍的人放过?自?己。
那个?抽着烟的阿大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割开?从?皮卡车上搬下来的纸箱,伸手进去一探,抽出一包袜子,去,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不值钱的玩意儿,算了,有好过?没有,留着吧,挥手让两个?小弟把那十?个?纸箱往路肩后头搬去。
货不是什么好货,阿大很不爽,竟公然?走过?去跟老三说:“都是些不值钱的袜子,今晚又?要给前面那个?猪头七给比下去了,前半夜他们就拦下一辆运钢材的车,还说今天可以早收工!”
做劫匪竟还有这?种目标考核?周长城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一句,可他双手被迫举起,不敢轻举妄动,牙关肌肉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
“听到没有?我阿大说你们几个?穷鬼,连好货都没有几件,不要做人了!”老三的声音听着吓人,像是有人捏着他的喉咙发出的,细丝一般,又?威胁他们,“把身上的钱交出来,老实?一点,别让我们兄弟动手!”
葛宝生抖着手去搜自?己的裤袋,今天赚的两百块,再加上他自?己随身带着的八十?,全都掏出来了。
黄毛本还想继续请求放过?,可看着他们手上明晃晃的刀,也不敢再开?口,从?自?己身上掏出一百四十?块钱。
周长城则是在兜里拿出三十?六块四,这?是他日常会带在身上的钱数。
阿大和老三都不相信他只有这?么点钱,一把抢过?那三十?六块四,催他别磨蹭。
“我警告你,我们兄弟的耐心有限,你别他妈给我耍心眼!”阿大随手抽过?旁边一根铁棍,往周长城的左手臂上敲了一棍,没用全力,但也不轻。
周长城半弯着腰,“啊”了一声,惨叫声响彻在黑夜中,打劫的那帮人却大笑起来,催他把全身衣服都脱了,非得好好搜搜身不可!他们才不信这?人身上只有这?点儿钱!
周长城痛得龇牙咧嘴的,还要抽着冷气跟面前的人商量说:“大哥,我真的只有这?三十?块,衣服裤子你就给我留一身吧,这?身衣服加起来也不到十?五块,不值钱!”说完,还把自?己的两个?裤兜都往外翻,证明自?己是真的没钱在身上。
“你他妈话?怎么这?么多?我让你脱你就脱!值不值钱我说了算!”听对方竟还敢跟自?己讨价还价,阿大没耐心,躁着嗓音,把抽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狠狠捻灭,凶狠地瞪着周长城,还要再给他一棍!
周长城立即双手抱头:“我脱,我脱!”说完才磨磨蹭蹭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而?黄毛那头还在对着拿西瓜刀的老三泣诉哀求,不要扣他的车,不然?他回去也要剥掉一身皮,其实?看到这?些人没遮挡住面孔,黄毛就知道自?己应该是遇到硬茬子了,这?些路霸的手上肯定有货车司机的命案,车子和钱保不住,他就想一定要保住命!
老三听得耳朵嗡嗡响,烦人,把西瓜刀提起来,指着黄毛的胸口,吓得黄毛直哆嗦,大概是见多了被劫之人的恐惧相,全身颤抖已经刺激不了他的感官,老三换了个?玩法?,把刀驾到黄毛的脑袋边上,用刀背拍拍他的耳朵:“我刚刚就说你耳朵不好,我们阿大要你的车,你敢不给?看来脑袋两边的耳朵都是装饰用的,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切了,给我们兄弟炒来当宵夜吃!”
这?话?把黄毛给吓得双眼瞪直,不顾那把西瓜刀,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手都被刀刃割出血了,他也不在乎,在周长城把衬衫扣子脱得只剩下三个?的时候,他突然?发了疯一样,觑了个?空位,从?老三和他旁边三个?人中间钻了出去,撞歪他们,一直嚎着嗓子叫救命,撒开?腿往前跑。
所?有人都愣了,看着黄毛那不甚伟岸的背影呆了一瞬,直到一直盯着周长城的阿大反应过?来,推了老三一把:“死蠢,去追啊!等他将公安喊来帮我们一锅端吗?”
拿西瓜刀的老三追着黄毛跑,旁边三个?人立马也撒丫子往前面追,车子跟前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周长城和葛宝生了。
净死蠢,一下子人又?跑了个?清光!阿大呸了老三他们一句!
“我告诉你们,别耍花样,我手里的棍子可不长眼睛!”阿大显然?觉得今晚有些不顺利,刚刚被他叫去搬箱子的兄弟距离自?己有五十?米远,夜里都要看不清人影了,老三那几个?又?去追人了,现?场竟只剩下他一人在,大概是觉得棍子不够震慑,又?从?兜里掏出刚刚那把割开?纸箱的小刀,左右开?弓对着周葛二人。
周长城敞开?大半个?胸膛,和葛宝生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喏喏的表情,可趁着阿大转头去叫搬箱子的兄弟快点回来时,周长城心里不知道哪里鼓起来一股勇气,提起脚狠狠地往那个?叫阿大的人肚子上踹了下去,把人给踹倒在地上,又?抢过?他手上的铁棍,恨恨地敲了一棍他的肩膀。
葛宝生也跟着动起来,帮周长城去制止这?个?叫阿大的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