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从方律师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程屹前「平安顺利」地跑到了国外,和沈曦冉在一起;身在国外的程母则被告知儿子出逃失败,成了失信人员,老公被羁押在案。
程屹前在一票所谓的亲朋好友那里吃了一圈软钉子之后,乖乖接受方律师和前女友家的帮助,去沈家的公司入职。
而有了他这个「质子」,父亲被人拿捏,不敢轻举妄动。而外婆为了让女儿放心,一直跟她说外孙暂住在她家里…
一家人你瞒我瞒,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能说程屹前的成长之路走得过于清澈见底没心机。
蠢,蠢到家了。
程屹前将脸埋得更深,周身的无力感攒到极致,拧成了一股无名业火,突然爆出一声嘶吼,吓得贺雨柔浑身一抖。
她抱着他,任由他在没人能看得到的角落里放声发泄,足足十分钟后,他嗓音嘶哑,她拽起他,草草换一身衣服,夺门而出。
程屹前如同一截烧焦了的黑炭,行尸走肉般被贺雨柔拉着出门,直到耳边都是呼呼喝喝的加油声,才发现贺雨柔拉他进了一家格斗俱乐部。
只见贺雨柔对前台的小姑娘道,“麻烦找个身强体壮的教练,我们要试课…”
事后,贺雨柔悄悄扫了多大的红包程屹前不得而知,总之教练任劳任怨地陪他打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他力竭倒地为止。
贺雨柔眯着双眼,远远地看着那个大汗淋漓的男人。短短几个月,他走尽了世间的蹉跎路,明白了好言好语不过是过眼云烟,好聚好散也是他一厢情愿,但愿此后都是坦途。
还有,他那个前女友真是爱他,家里人是如何盘算的伊人可能并不在意,她只想和他双宿双飞…
心里莫名有些泛酸。她想起彼时她受挫时,身上有伤,不敢运动,心里再有火,也不敢大恸,只能那么麻木着游走着,直到他一脸揪心地问她,「你疼不疼」,她终于大哭一场。
此刻,他心里也应该一样。
小钱哥趴在地上没颓废多久,便起身打道回府了,澡都没在店家那儿洗。施一场拳脚的功夫,贺雨柔已经被三四个男人搭讪了。
不是拉她入伙办卡的工作人员,而是纯格斗爱好者,清一色的年轻男人。这种项目,美女难得一见,小伙子们巴不得和对方发展出志同道合的情谊。程屹前忍着一身黏腻往家走,忿忿道,“说一句「我男朋友在那边」有这么难?!”
真是令他本就不愉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忍一身剧痛还能气贯丹田,弟弟想必是又活了。贺女士摇着俱乐部送得扇子,瞟了他一眼道,“那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呢,「男朋友」说不定随时要跟别人结婚的~”
小钱哥头皮一紧。
最近情绪释放太多,忽略了她的感受,不过干脆借着这个机会说开,“贺雨柔,记住你发过得誓,你得守着我,你男朋友是不可能跟谁结婚的,他是你男朋友…”
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回到家,趁着弟弟去洗澡,贺雨柔给辛辛打电话吐槽。辛芷听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常人谁这么说话,肉麻死了…”
一贯不喜欢做作的肉女士却不以为然,忿忿道,“难怪中间那段死活不告诉我,原来故事这么精彩呢~”
辛辛哭笑不得,“我说贺女士,你这醋味儿都快飘我家来了。再说了,您上一段恋情也是奔着结婚去的,你是不是忘了?”
贺雨柔语塞,要这么说也对,此去经年,曾经的那一场爱情长跑旷日持久。不过转念,她嘴硬道,“我那时候只是准备,八字还没有一撇,他呢?他就要合法了好吗!”
任辛芷如何插科打诨,贺雨柔只管自顾自地祥林嫂,等她絮絮叨叨得差不多了,辛辛不再开玩笑,“肉肉,以前再怎样都是假设,现在的事实是,他留下来了,他没走。”
他没有飞赴万里之遥,没有去结那个莫名其妙的婚,更没有离开你。
辛芷读懂了肉肉的后怕,她口口声声说和弟弟不会有结果,也不在乎结果,但一想到他差点成了别人的,他们差点就永远错过,她不能承受。
近忧道尽,贺雨柔开始倾诉她的远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程屹前可能要黑化了~”
期待弟弟变成阴湿小狗
七十四
一般情况下,贺雨柔鲜少夸大其词,她若是说出什么负面言论,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事情的进展也会印证她的说法,八九不离十。
辛芷呢,通常负责给她一些正面鼓励,否极泰来嘛。
所以这次肉肉刚说出「小程可能黑化论」,辛辛习惯性开始开导,降低那种可能性带来的心理负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弟弟是多典型的阳光彩虹小白马,就算一时不顺利,受了点刺激,他也……”
辛芷一边跟贺雨柔打着电话一边用平板刷着朋友圈,忽然,一条动态跃入眼帘,后半句她说不出来了。
但见小程弟弟用以前的社交账号更新了一张照片。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他对镜自拍,镜子上的水雾遮挡了大半边身体,可露出来的那小半边已然足够令人血脉贲张。
照片中的小哥儿微扬着头,清晰锐利的下颌线和笔挺英气的鼻梁相得益彰,眼眸微垂,唇角的弧度向下,仿佛一把利刃朝下的出鞘弯月刀。
锁骨峭立在肩峰的边缘,举着手机的手臂如雕似琢,腹肌如覆了一层蓄势待发的水色铠甲…最过分的是,镜头一直往下取到了人鱼线,水雾颗粒将柔黄的灯光揉成了金沙,全然撒进了那条沟壑里…
辛芷皱眉,“他新发的那张照片什么意思,开屏呢?”
秀色可餐,桀骜不驯,要不是姐妹家的男人,辛辛高低得叫个好。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守男德!
自从凑热闹换了新号码,这个账号就基本被程屹前弃了,彼时贺雨柔还疑惑他换号为何没选就职的公司,而要选对家,如今总算知道了缘由。
可今天他不但重新捡起来了,还发了这么一张语焉不详的照片。
程屹前低头从浴室里出来,湿发遮住了表情。初夏已至,他的头发又长了。他不看她,看样子也不打算解释。贺雨柔一言不发,默默点了个赞。
程父重获自由的消息,贺雨柔还是从小夏那里知道的。
这几个星期她和程屹前又过回了室友,甚至还不如室友,是网友。他的现状,她大多是从那个再度活跃起来的账号知道的。她也不再点赞,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发给她看的。
辛辛蹙眉,小程是要闹哪样?白瞎了肉肉处处为他担忧,所以说嘴上没毛的臭小子就是靠不住。
夏迎风三番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寥寥数言带过,“是个男人遇到这种窝囊事儿都得打回去…”
你可以打回去,没人拦着你,但你总不能拿肉肉当炮灰吧。辛芷冷笑,“跟你那好兄弟说一声,小心玩火自焚。贺雨柔上一段恋爱谈了将近十年,说断就断了,再也不回头了,他这才几天?”
小夏告诉肉姐程叔叔的事,是受人之托。程父程母要开一桌宴请一下这几个年轻人,感谢他们在非常时期对前前的照顾。
晚饭约在一家私厨,贺雨柔下了班直接打车过去。看到餐厅门口泊着的那台黑色小跑儿,她唇角微微收紧,继续信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