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刚打开一道缝,洪泽便迫不及待地解释,“小柔,人人都有心烦意乱的时候。”
他的眼神真诚而热烈,哪怕已过了七年,一如从前。
可自从贺雨柔在手术快做完时在全麻中突然苏醒,嘴里插着一根管子发不出声,身体木然不得动弹,一滴惊恐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后,她便再也没那么容易被感动了。
她浅浅笑了笑,声音温婉而自持,“洪泽,我没有意气用事,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可我不想失去你!”洪泽几乎是脱口而出。
呵呵,「失去」,贺雨柔现在很烦「失去」这个词,不要跟她比失去。
她差点失去了健康,而洪泽不过失去了一个不健康的前女友,有什么可说的。贺雨柔清了清嗓子,不再容他多说,“我有新男朋友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
洪泽愣住了。新男友?所以她才迅速换了房子,搬了家,他就说她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原来是新人胜旧人。
错愕之间,房间里隐隐传来嗡嗡的鸣响,洪泽猛地推开了大门,力道之大,门板差点拍到贺雨柔的脸。但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推着无线吸尘器信步而出,边清理地面边高声问道,“什么快递?怎么这么半天?”
这是洪泽第一次在贺雨柔的私人空间里,见到除他以外的男人。
这人个头儿比他还要猛些,上身穿一件深蓝色卫衣,胸口打着个对勾,腿上一条半旧的卡其工装裤。他单手插着兜,吸尘器在他手里像个小孩玩儿的玩具,头发随意搭在浓眉边,赤着一双脚踩在地上。
松弛,随性,一派理所当然。
这个出场看得贺雨柔一挑眉。摘了口罩的小哥儿颜值果然更上一层楼,怎么看怎么眼熟,但是碍于洪泽在,她也不好意思色眯眯地一直盯着。
这救兵搬得物超所值,真不是省油的灯,能在一堆毒刺中精准挑出最扎心的那一根。
看到门口的对峙,屋里的男人关了吸尘器,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挡在了贺雨柔身前,视线从上到下把洪泽扫了一遍,像是在审视一只误闯入他领地的异兽,“这人谁呀?”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洪泽问么?
洪泽面沉似水,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掌不自觉地在身侧握成了拳。这是个年轻的漂亮男人,但你不能管他叫「小白脸」,除了脚面的皮肤稍白一些,其余露出来的皆是阳光下的小麦棕。
气氛在静默中逐渐紧绷,正当贺雨柔在心里默念着千万别打起来,否则还得包人家小哥儿的医药费时,洪泽忽然嗤声一笑,瞬间卸下了怒气。
差点着了这小丫头的道,被这嘴上没毛的小子骗了。
但见他坦然伸过了手,“我是洪泽,小柔的男朋友。”
贺雨柔心中一凛,怎么还自我介绍上了?幸亏小哥儿挡在了她前头,否则若是洪泽上来问她「你新男朋友叫什么?」,她肯定张口结舌当场穿帮。
面对洪泽的「主动出击」,男人也没怯场,他将吸尘器换到左手,迎上了对面伸过来的那只手,“程屹前,贺雨柔的现男友。”
他将重音咬在了那个「现」字上,洪泽的面皮紧了紧,贺雨柔却稍微走了一下神。「程屹前」,这个名字和他低沉的声音一样熟悉,但是死活想不起耳熟的缘由。
不过贺雨柔很快回过了神,因为接下来洪泽抛出来问题的杀伤力十足,“那程先生,既然小柔是你「女朋友」,请你告诉我,她对什么过敏?”
现在的「修罗场」这么难应付吗?不该是帅哥过来勾住她的肩,他们俩眼神拉个丝,大不了她再出卖一下色相,往人家小哥儿肩头靠一靠,之后洪泽愤然离场,闹剧落幕…
怎么还问这么走心的问题?
题目抛出来,洪泽死死盯住程屹前的脸,不落下任何一个可疑扯谎的表情,可眼前的男人分毫不乱,整个人站成了一尊门神,“红毛丹,她不能吃红毛丹。”
哈。一派胡言。洪泽冷笑,干脆懒得再搭理这个临时演员,越过他直接对后面的那个倩影道,“小柔,想气我也犯不着费这么大劲。”
“气你做什么。”这位程先生气定神闲。
心理素质倒是够硬,他也不觉得尴尬,洪泽忽然觉得这小哥儿有点无辜,“兄弟,难为你了,我认识她九年,相处了七年多,她什么都能吃,对什么都不过敏~”
可程屹前面不改色,仍然一动不动地当他的门神,目光直来直往,“我说她过敏她就是过敏。不信我在这儿等着,你现在就去街对面的水果店买几个红毛丹回来,让她当着你的面儿吃了,她要是没出一身疹子脸肿成猪头,我立刻有多远滚多远。”
之前肯定认识
呕吼~~喜欢捏~~又有新文可以看了!开心!!
我又来啦??
不是,要下这么猛的药吗?非要吃成??
三
中间虽有波折,最终还是达成了贺雨柔预期的效果。只不过最后洪泽虽然负气而去,贺雨柔也没敢痛痛快快关门回屋。
若不是这位程先生提醒,她都忘了她对红毛丹过敏。她不爱吃甜,又生长在北方,热带水果吃得本就不多,印象中只吃过一次,只过敏过那一回,这人是如何知道的?还这么自来熟,难不成就是他?这也太巧了吧。
提起红毛丹,她的思绪被拽回到了初次品尝它的那个夏天,以及东南亚那座酒店里的金色沙滩。
湿润的海风,溽热的雨林,被漫天晚霞染红的海面...带着草帽的当地人热情地邀她品尝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实。剖开小刺猬般火红的外皮,多汁甜美的果肉刚刚被嚼碎,贺雨柔立刻开始气喘,变得通体泛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眼前一片模糊,她迅速肿成了猪头,双眼只剩下一条缝。恍惚间有人拖着她跑了一路,她被紧急打了一针,又被塞进去了几片药,之后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等醒过来,她正趴在一个宽宽的肩膀上漫步于黄昏的沙滩。不知是不是药劲儿还没过,那是她见过最美的夕阳,金光闪闪,如梦似幻。她梦呓般问那人的名字,他回答了她。
他叫 Ethan Ching,程屹前。
心底被埋得最深的记忆堡垒被炸开,贺雨柔火速扑到沙发边抓起手机,翻看通讯录的手指一片沁凉。上翻再上翻,一直翻到名单最最后,她拨通那个「X1000」,木琴铃声骤然在房间里响起。
真是他。
程屹前瞥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Rose」,他并未接听,本来也不需要接听,继续埋头不紧不慢地穿他的袜子。刚才为了刻意造势,他打了赤足,这会儿脚底板儿还挺凉,看他蹙眉,贺雨柔抱着手机碎碎念,“给你拖鞋你不穿…”
“谁的拖鞋呀就扔给我穿。”他的眉头紧锁。
“新的好不好,我刚搬得家,那是给我爸妈准备的。”
穿好袜子,程屹前熟门熟路的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开始打电话,跟下一个客户改时间。听到他客客气气地跟人家道歉,贺雨柔自知理亏,等他挂了电话,嘟嘟囔囔道,“耽误你时间了,不过现在赶过去顶多晚半个小时…”
贺雨柔的意思是不用往后推那么久,不至于拖那么长时间,程屹前却冷眼瞥她,“你还真是用完就扔。我现在下去,说不定您那位洪七公前男友正憋着口气在楼下蹲我,这一架我非打不可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