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他揩干净手上的血,才稍稍摸了摸巫曦的头发,轻声说:“我们得搬家了。”

“搬家?”巫曦一愣,眼睛又是一亮,“是啊,我们可以?回长留!守生大阵覆盖国土全境,只要我们回长留,就可以?……”

不等孔宴秋说什么,他的声音慢慢沉寂,神?色同时黯淡了下去。

“……不,我们不能?去长留。”巫曦低低地道,“我见罪于俱时龙王,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父亲不会原谅我的,他也不会容忍我给长留的国民带去这么大的危险和隐患……”

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孔宴秋,清澈的眼睛里含着那么多令人心?碎的东西?。

“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对吗?”

孔宴秋顿时顾不得一身的血污,紧紧地抱住了他。

长留算什么,毒龙又算什么?他冲动地脱口而出:“跟我走!从今往后,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你去哪里,我也要一直跟着你。我绝不会让你颠沛流离,一个人孤苦无依……”

“跟我走。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巫曦抬起双眼,望着年轻而赤忱的孔雀,他没有犹豫,便用力地点头。

“好,我们不分开。”他破涕为笑,伸出小拇指,“拉勾?”

孔宴秋血迹淋漓的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真挚笑容。

他伸出小拇指,与巫曦的指头交缠:“拉勾。”

他们收拾行李的速度很快。巫曦的衣服、木雕和解闷的小玩意儿全装进了奇珍柜,调料和厨具打成一个大包,床上的被褥可以?不拿,但?是枕头是睡惯了的,必须带上。

冰窖里剩余的蜂蜜、浆果?、薯蓣和肉,孔宴秋都用芥子?术存放起来,他们的油灯,小镜子?,孔宴秋亲手做的桌椅和板凳一应收走……最?终,他们将自?己大半年来生活过的痕迹清扫一净,望着空荡荡的小木屋,巫曦的心?情说不出的低落。

“我们还会回来吗?”他牵着孔宴秋的手,伤感地问?。

这间?木屋承载了非常特别的感情,在他流落大荒的时候,是它接纳了他,给他一个安全的小小空间?,一顶遮风挡雨的屋檐,而在孔宴秋出现之后,这间?木屋则成为他们共同经营的小家。

巫曦从来没有明说,但?每到夜晚,他们在屋里点起灯火,让那明亮生晕的火光照着他们的面庞,他心?里都会缓缓地沁出一种喜滋滋的幸福甜味。

在这里睁眼醒来的每一个清晨,天空都是那么蓝,落雪洁白无瑕,当孔宴秋带着他飞上天空的时候,连风也变得柔软起来,好像可以?就这样笑着走进任何事,原谅任何事。

“会的,一定会。”孔宴秋同样舍不得离开这里,看着他们的小家,他努力遮掩着情绪上的低落,“等这件事情解决,我们就住回来。”

抱着他,孔雀展开羽翼,飞向?一望无际的晴空。

第53章 净琉璃之国(二十一) “所以,我……

“所以, 我们要去?哪儿?”巫曦抬起头,忐忑地?问,

孔宴秋低下?头,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巫曦的问题,因为在心里,他比巫曦还要忐忑。

他害怕巫曦得知真相之后皱起眉头,用受欺骗的愤懑目光看着自己, 也?怕巫曦质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他更怕巫曦因此生出异心,觉得是?自己不信任他, 因此才将业摩宫的秘密死死隐瞒,始终都不曾透露。

“我……我想带你回我的领地?。”孔宴秋说,他解释得十?分局促,“但那不是?我的家,你问我有没有家的时候, 我不是?骗你, 我真的没有家。金曜宫不要我,后来经营的势力,我同样不愿意把它当成一个安全的,温暖的家园。真要说的话,我们住的那间木屋,才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家’存在的地?方。”

孔宴秋消沉地?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地?方, 但是?事出危急, 带你去?那里, 能保护你不受毒龙的侵扰。”

巫曦挠挠头,问:“那么,你说的‘领地?’, 究竟在哪里呢?”

“……业摩宫。”孔宴秋道,“它的名字,叫业摩宫。”

巫曦愣了一下?。

“业摩宫,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们说话的时候,孔宴秋展翼千里,笔直地?加快了速度。

身为拥有守生天赋的神人,巫曦完全可以感知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阵法,正不停地?运转,筛选着一切进?入阵法领空的生灵。

孔宴秋放出三色神光,同时用手捂住了巫曦的眼睛。

“仔细刺着。”

神光破空,威仪浩瀚地?刷开了笼罩在业摩宫上空的阵法,经由孔宴秋的带领,巫曦最终进?入了他之前?从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待到耳边的罡风之音消失,巫曦慢慢地?挪走孔宴秋的手,遥望下?方,不禁大声地?感慨起来。

“哇”

山脉一望无际,被?壮丽的宫阙连宇,飞檐回廊所截断。那些黑紫交加,错金鎏饰的巍峨宫殿,统统修建在高不知几千里的山巅之上,而连接这些悬空宫室的栈桥盘绕回旋,皆是?粗大的青铜锁链。

它依托山脉而建造,于是?也?像山脉一样雄伟连绵,但中空的构造,又使它拥有了天上仙京般不可思议的轻盈。

巫曦生在长?留王宫,自觉已?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这会儿仍然看得眼花缭乱,下?巴都合不拢了。

此地?简直是?群鸟的王国,以巫曦所在的高度,还能隐约看见锁链上穿行着蚂蚁芝麻一样敏捷的小人。云间飞行着各色各异,大小不一的鸟儿。从最纤细曼妙,羽毛色彩缤纷的雀鸟,到雄奇凶恶,成群结队的鹰鹫……委实凌云蔽日?,几乎代替了天上的云彩。

孔宴秋一路飞来,鸟雀凶禽纷纷退避,仅有几个修成了人形,胆子比较大的妖鸟,敢远远地?,含糊地?喊一声“尊主?”,然后就飞速展翼,逃得比欠钱的还快。

“尊,主??”巫曦好奇地?重复着两个字,“他们为什么叫你这个啊?”

本来孔宴秋还不觉得这个称谓有什么,可是?被?巫曦这么拿到嘴里一琢磨,他忽然就觉得有些羞耻……就像被?最亲近的人发现了在外头的奇怪绰号一样。

他的耳朵蒙着一层薄红,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又懒得管他们做什么,久而久之,就有一堆妖怪这么喊我了……”

越往里飞,那些五彩缤纷的小鸟就越少,而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妖鸟就越多。漫天俱是?拍打羽翼的声音,巫曦趴在孔宴秋怀里,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然揪住孔雀肩膀上的一撮鸟毛,惊奇地?问:“欸,那不是?凫徯吗?哎呀,还有酸与!嚯……九头鬼车也?在这里啊?”

宛如?乡下?人进?城,他伸长?了脖子,在孔宴秋肩膀上来回转头,殊不知,那些飞出来迎接业摩宫主?人的大妖竟看到有这么小的一个神人,跟一摊小泥巴一样扒在杀星的胸前?,纷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对于“孔宴秋的神人”,业摩宫的大妖们各自掌有一套情报。

他们知道,那是?来自长?留国的神人,曾经两次救下?坠落大荒的孔宴秋虽然第二次是?他自己个作死才掉下?去?的从此之后,孔宴秋就抛下?了业摩宫的根基,更不顾和金曜宫的恩恩怨怨,竟像着魔了一样,选择和他一同生活在大荒的贫瘠雪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