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饮宴刚开始,家奴报称那位伎乐已经被设计领入到了内院,正在椒房内候着。

多饮了几杯,侍郎大人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向内院走去。

几个家奴在聚室外说笑,被进入内院的侍郎大人赶走。

众人刚走出不远,和几个跟着过来找乐子的客人便听见侍郎大人喊了一声:“美人儿!”后摔倒在地的声音。

屋里的美人冲出来,让他们进去,说侍郎大人醉倒了。家奴去扶大人的时候,他保持着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口型和姿势,一动不动的全身僵直。

最后,太医诊断是突发的中风,因为年纪大,喝了急酒又跑了几步,加上心情突然的激动。

姥给我讲这些的时候,笑得在茶室的垫子上打滚。稍能喘上气来后,她仰躺在风炉旁说:“最不怕死的就是那些官员了,姑娘被送出府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你了,一个个争着下帖子请您演出呢。我这乐馆的头牌“堕天”可不是他们想象的这样轻易就能得手的呢。”

“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哦……”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说,然后眨了一下眼,掩口而笑。

姥又大笑了起来。

后来她摆手,喘着气道:“还是先别惹乱子了,别的事情先都推了罢,过了流觞会再说。”

茶室的门窗都蒙了半透光的蚕纸,氤氲的光从外面沁进来,盖在我手中的茶上。我低头看着碎开的茶华,一口气的喝了下去。

“姑娘……”

“我会收敛的,您,放心吧。”

向姥行礼后,我站起身推开了门。

茶室之外,依然的春色满园。

缘劫 流觞会(上)

安静的等候着适当的时机,藏身于平康里伎乐馆的我探听着皇宫里的种种消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业力的车轮被越来越快的推动着,向着那无法逆转的机缘飞奔而去。

天意无法探寻,亦不可阻止。

那年的春日是如此的肆意蓬勃,以至于在我后来的余生中,总是会在梦中看到那天的场景――兰的近乎通透的苍天下,那树高大的海棠盛开的宛如浮云,厚重,却柔软。乱花飘落的纷飞中,我与他们站在一起,背靠着背,各自面朝一方。

空中,初谢的花瓣舞的一片香雪。

《卷二.缘劫.流觞会》

流觞会在曲江边如期举办。

那日,正是晴朗的天气,风中已有了明显的暖意,妆师兰先生在凌晨就为来我上好了妆,并将新作好的礼服一并送了来。姥打开看过了,竟然是全套的霓裳――除了绿色绸料的胸衣、小衫和三叠的刺着妙音鸟图案的长裙外,单是外罩的裳就有四件,都是轻罗堆就的,薄得像蝉翼一样,却又层层颜色都有些微的差别,加上里面串上了白色的缨络,罗列在一起时,犹如隔雾观花。束带和缠臂的丝带都是垂感很好的缎,一直拖到地面,也是稍浅些的绿色。

“果然是最好的面料,加上先生的手艺,真是天衣无缝。”姥赞叹的着说,一旁的兰先生浅笑摇手:“确实是压箱底的些好料子,但是能被姑娘穿在身上,也是尽了它们应该的本分……”他低头看我:“我可是将最好的一套衣服给了您,即使是当今的皇妃命妇来我这儿定做,样式也比不过您的这套霓裳,加上妹妹天生丽质,真好比是青荷方露,芙蓉出水啊。”兰先生晃着头,似乎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在原地伸着手臂转起了圆圈。姥在同着乐馆中人时是断不会笑的,也只好绷着对我说:“今日可是几家预定的乐曲表演,莫要出了差池。”

我坐在矮凳上,不敢点头,头上插满了发簪和步摇,稍一晃动,便有璎珞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头顶传来。

这一年伎乐馆的主角,就是堕天。

可我却还没有准备好登上那被众人瞩目高台之上,在明媚的春光中迎接那些惊艳目光的心理。

荀是??属,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会不安的刺客。

姥带领我和乐馆的其他乐师分承了几辆大车来到曲江池时还是微凉的清晨。执事圈了靠近水岸的海棠亭作为乐馆的歇息地,演奏用的棚台已经在一天前就铺设好了,此处地势平坦,也有些其他的乐馆舞坊在不远搭起了台子,但是规模和装饰都有所不及。

我抱着头夜里从秘藏处取出的夜羽琴匣,提了裙摆下车,先到的乐师们已经各自寻好了花树下的铺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自从那次出了人命的比试过后,大家的话都少了好多,现在当我走过她们的时候,会有年纪稍长的人点头致意,我便也站定微躬还礼,于是就有一群人也如此还礼过来。

有个新兴的词,叫做“头牌”的,意思就是说乐馆舞坊中最红的那位,虽然我尚没有对外有过什么建树,乐馆中所有的乐师却都承认了我这个位置。

只是,仍然的,没人和我说话。

我知道,经过那次事情之后,她们更加的疏远我了。今年入宫的人选再度与她们无关,而这些女子,有的已经在这间乐馆里消磨了尽了所有青春……

我最后停在一树海棠下,这里,没有歇息的设坐和糕饼,所以也就没有旁人。

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滋味,不论是在广袤的天地间,还是在热闹的人群中,这种感觉一再的追逐着我,如影随形。

身为暗影,就只能忍耐繁华中无人理睬的落寞。

按习俗,乐馆的演奏要到下午才会正式开始。虽然如此,天刚大亮,曲江边便已经都是踏青的人流了。其间,学习乌兹和唢呐的乐师在棚台上演奏了些西域风情的即兴曲目,不一会儿的功夫,以乐馆歇息地为中心的花树下就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在地上摆开了酒食,开始小型的饮宴。

姥在自己的席子上歇息了会,见我一直靠着树站着,便将我叫过去。她今日穿着正式的代表官职的深紫色礼服,倚在高台上厚厚的垫子中,高傲而尊贵的俯视着乐馆的乐伎们。

“别杵在那边了,您出去转转罢,不要走的太远了就行。”

听到她这么说,我很高兴,马上向姥施了礼,绕过一席席的乐伎向外面走去。

自从那夜我点了香染,向馆内的乐伎宣告了地位的变更后,姥在人前对我的态度也越发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