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白天的繁华后,晚上的她只穿着一件西装布料的棕色吊带短裙,外面罩了个轻薄的黑色针织,穿上平底鞋跑动的样子让人想起魔卡少女樱,对比白天的模样,真真是百变。

游远走在她身后五米之外。前面的她正在人群中左右摇晃,时不时拿起手机拍个照片。暗黄的路灯像是专为她一人开的聚光灯,隔着五米,游远能精准地看到她笑起来时身上散的暖光。

她似乎早已经计划好今晚的行程。

韩国街的美食广场内,炸鸡档口冒出呛人的油烟,哗啦一声,白鸡进去黄鸡出来,冯栩安看得目不转睛。游远倒是奇怪了,国内什么炸鸡没有,怎么还对着美国鸡这么激动?哦,估计是早上那顿跟干巴早餐给她吃噎了,也怪不得她,他吃了口培根,口感像拧了好几股的老式拖布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辣条呢。

吃了饭,她又悠哉地赶去歌剧魅影的剧场。幸亏今日没什么明星卡司,场内还有几张余票让游远抢到了。游远坐在后面的位子,她的小脑袋在前面十几排开外。他向来对这种阳春白雪不大感兴趣,座位离得远,他甚至听不太清舞台上在讲什么。视线向下一划,前面那人胳膊支着脑袋,身子一歪,睡得正香。

……这是白天累了?可她当初熬夜看甄嬛传时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

想到此处,游远又被一股酸涩滋味控制。她当初看得痴迷非要拉他一起,他一脸不屑地说宫斗剧的女人太小家子气,浪费时间。如果人真的能穿越,他定要冲回去甩自己一大巴掌,全世界就他的时间值钱,别人休闲都是犯罪。鄙视自己的滋味像是喝了一口打足了气的可乐,咽喉黏膜被疯狂攻击后泡沫转道从鼻腔涌出,酸呛到睁不开眼。在他的视线模糊中,舞台上的演员谢幕,午夜场散了。

游远跟着她去了最后一站。在一家韩国小酒馆内,她独自一人喝了半个西瓜的烧酒,辣鸡爪也被她吃掉了一半。店面老旧的墙壁上挂满了花白的纸条,情侣相爱时无病呻吟的话语居多。她认真读了半天,也写了张纸,挂上去了。末了,楼清川来了,给她系好外套的扣子,接了她走。

深夜的酒馆越发昏暗,烧酒反后劲,游远托着脑袋坐在角落里,无人在意。

离开前,他跌跌撞撞走到她挂纸条的位置上,摸索半天,才看到和当年那书信上一模一样的字迹。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八月份的纽约天气很好。”

***

但八月份迈阿密……

黑云正压城,街上灰暗的宛若丧尸片中的末日降临前夜。

不记得是哪位高管提起,当初两位创始人是在迈阿密认识的,那还用纠结上市后的 party 在哪举办吗?还能有比迈阿密更合适的地方?

Hardrock 是迈阿密著名的度假酒店之一,里面拥有迈阿密最著名的赌场,外表也招摇,是个大吉他,晚上霓虹灯一亮起,方圆五百里它最闪耀。

今日的庆功 party 设在了酒店顶楼的舞厅。室内只开了昏暗的氛围灯,红色的古典地毯上,一对对优雅的男女随意走动着,举着酒杯喝得笑意满满。DJ 发力后一脸投入,站台中央调音带动气氛,舞池内所有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都跟着他摇摆起来。

秦新琼在里面最为瞩目,一群人正围着她。

“Xinqiong,能不能给我演示一遍那个橙子莫吉托是怎么做的?好好喝。”

她爽朗地拖起裙摆走向调酒台,“没问题,还有谁想喝什么?”

她摇晃着调酒杯,“Xavier,今天这个 gin 酒是你喜欢的牌子,来一杯吗?”

“要的要的,”被点到名的 Xavier 满眼欣喜,“Xinqiong,你怎么这么好,永远记得大家都喜欢什么。”

“是的是的!”一位黑人女士十分激动地在旁边附和起来,“上次她送我的故宫冰箱贴简直太棒,居然能亮起来,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精致的冰箱贴”

“好啊 Xinqiong,”有人调侃道,“有好东西净分享给你们部门的人了,我们也想要啊!”

“好!”秦新琼一拍桌子,拿起个话筒爬到了桌子上,“在场的各位,公司上市,我开心,还有谁想要什么?所有人的海运运费,我出了!”

冯栩安刚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秦新琼俨然是喝的有点大了,她身子一摇晃,眼看要从桌面上坠下来

“几年没见,什么时候学的杂技啊?”

救命恩人一开口满是无奈,秦新琼撒娇一般地嘿嘿笑起来。和冯栩安一同扶起秦新琼的青年极有礼貌,在确认秦新琼一切无虞后迅速松开了手,安静站在一边。秦新琼赖在她怀里没动,却奇奇怪怪地向她介绍起同事来。

“安安,这位是 Joshua。”

冯栩安向他礼貌一笑,“谢谢你,希望你今晚玩得开心。”

Joshua 颔首笑着,走到了一边。

冯栩安扶着秦新琼去庭院吹风,刚坐下就忍不住揶揄她,“少女,人缘可真好啊。”

身后门被推开,Erin 夸张的笑声传入庭院,吹得室外假树上的花瓣微微颤动。

“An,我们正找你呢。来打牌吗?”

冯栩安一脸意外站起,“嗯?又给我找到新的挑战者了?”

Erin 大笑,马上将 Chris 推了出来,“没错,今天我们派 Chris 出来打败你。”

冯栩安德州扑克水平惊人。公司刚有起色那会,Erin 带她入行,自此她一路疯长,打遍公司无敌手。此后每次带冯栩安的牌局,Erin 定然会安排一位挑战者,Chris 已经是挑战者 N 号。

一行人转至隔壁楼,因为是临时起意,私厢被订光了,只剩下大堂一张桌子空闲。这建筑物的中庭贯穿至透明的楼顶,星光不足以点亮十亿光年以外的酒店大堂,因而四面的门廊柱子上挂着低调的暗黄壁灯,黑暗处隐着的房间门紧闭,灰暗安静。

楼清川,冯栩安,Erin,Chris,秦新琼以及 Brion 依次落座,大盲和小盲的座位被自动让出。

冯栩安笑得像个大尾巴狼,明知故问地指着 dealer 左侧第二个位子(大盲位):“没人主动过来?那我不客气咯。”

50/100 的盲注已经在面前堆叠,冯栩安手一扬,将 100 的筹码尽数推了出去。

不规则的灯光混乱地交叉射进大堂,昏暗中无人神色分明。Dealer 开始发牌,冯栩安低头,只简单瞭了一眼。

黑桃 Q 和方片 2。这俩牌中间隔了一马里亚纳大海沟。

楼清川余光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噙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她现在虽然面色平静,但显然全身布了控,完美到一个小动作都没有。看来……这局手很臭啊。

冯栩安看了楼青川一眼,大声道,“我今天现金是不是换少了?给 dealer 的红包应该更大一点啊。”

众人笑而不语。都当她在表演。

她这话一出,黑暗中像是被放了一层烟雾弹,局面变得更加幽深起来。Erin 自信满满与 Chris 相视一笑,Chris 只牵牵嘴角便转过了头。

游戏从 Erin 这里开始。她信心十足,动作干脆,“加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