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琴嗔道:“哥哥!你今早去送货走得急,没给我描眉,你答应吃完饭给我补上的!”

吴兴揉了揉李玉琴的头发,道:“这都过晌午了,明日起早,为夫给你描一对秋娘眉,如何?”

“一言为定!”

两人牵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往屋里走去,见陆谦没跟上来,便回头对他招招手,道:“钰儿,快来啊!”

陆谦起身叫道:“爹……娘……”

李玉琴道:“这孩子怎么傻站在那里,快过来啊!”

吴兴手里不知何时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粉蒸排骨,对陆谦说道:“饭菜要凉了,孩子,快来吃啊!”

陆谦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在甜水巷的院子里,周围的东西看着比平日高大了许多,他焦急地往二人那处跑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是孩童的模样。

陆谦心里高兴地想着,原来自己只是睡着了,做了个噩梦,爹娘还在。

他高兴地往爹娘的方向跑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跑都跑不动,他急得快要哭出声,道:“爹!娘!我……我走不过去!你们等等我!”

可李玉琴和吴兴二人却只在原地笑着看他,并不作声。

陆谦哭喊道:“爹!娘!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孩儿!”

可前面的二人却牵手往屋里走去,只留下陆谦一个人在院落里,那屋里看着黑漆漆的,陆谦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体渐渐被那黑暗吞没了。

陆谦拼命哭喊着,挣扎着往前挪动双腿,终于来到了那门前,他看向黑漆漆的屋里,鼓足勇气想进去,可眼前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着他的脚步,他哭喊着:“爹!娘!是我!我是钰儿啊!你们应我一声好不好!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孩儿求你们了!”

黑暗中,一声叹息传到陆谦耳中,陆谦抬起头,只见吴兴和李玉琴站在他的面前。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跪在地上,趴在父母怀中哭诉着:“爹!娘!不要再扔下我了!我怕……我真的好怕……娘……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娘!”

李玉琴将他搂在怀中,温柔地为他擦去眼泪,把他扶了起来。陆谦发现自己比李玉琴高出了好多,甚至比一旁的吴兴还要高一头。

李玉琴抚摸着他的脸,说道:“我的钰儿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像我。”

吴兴笑着说:“是啊,但是他果敢良善,这点像我。”

李玉琴将额头贴在陆谦的额头上,说道:“这么多年,我的钰儿受苦了,可现在爹和娘不能带你走。”

陆谦声音哽咽:“可是,娘,孩儿……孩儿怕……怕找不到你们……”

李玉琴心疼地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不怕哦,孩子,你听娘说,爹和娘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我们对你的爱是不会消失的,我们留在你骨血中的东西也不会消失的。但是你不同,你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很多人要见,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你在乎的人和在乎你的人,你跟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呢。我的孩子,乖,不怕,现在,睁开眼吧。”

话音落下,陆谦便睁开了眼。

熟悉的陆府房间,孙猛和陈河正焦急地看着他,书澜站在一旁探着头看他。

孙猛拍了拍陈河,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陈河道:“忧思过重,醒了便没事了。”

孙猛关切地问陆谦:“怎么样孩子?你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陆谦看着眼前的孙猛和陈河,突然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这一哭便再也收不住了……

第九十章:夜谈

炮竹声声,落雪簌簌,除夕夜的雪不大,配上院子里怒放的红梅,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自那日陈璟醒了之后,陈河夫妇同沈青江一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接下来的几日,他的神智日渐清明,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一直到除夕当日,已经能坐起身自行进食。凌云的情况要比陈璟乐观得多,这几日已经能慢慢下地行走了。

陆谦处理完吴兴的身后事,也来到将军府同大家一起过年。他请沈青江将吴兴的尸身做了防腐处理,只等年后向朝廷告了假,他便要带着吴兴的尸体回禹安,同他娘亲合葬在一起。

孙猛身份虽然尊贵,但常年驻守在外,算起来他已经五六年没在京城同陆谦一起过年了,而且今日还有这么多好友同聚,原本冷清的将军府热闹了起来,孙大将军也难得铺张浪费了一回,让府里的厨子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又特地准备了从西域带回的葡萄酒,亲自给众人满上了。

孙猛端着翠玉做的酒杯,说道:“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我一介粗人,今日也附庸一回风雅,来来来,请诸位满饮此杯,尝尝这西域美酒与我中原佳酿相比又如何啊!”

除了被放在躺椅上,坐在一边由侍女照顾的陈璟之外,其余人都举杯痛饮,沈青江回头看了看陈璟,只见他一脸的羡慕。沈青江笑了笑,说道:“啊,这西域美酒可真是不同凡响,齿颊留香恩。”

陈璟听他这么一说,竟然有一道口水从口中流了出来,他行动不便,慌忙干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一旁正为他布菜的侍女。那十六七岁的侍女见到陈璟的傻样,不禁掩面笑了笑,而后从怀中掏出香帕给他擦掉了口水,少女的香气掠过鼻尖,陈璟透过烛光看向那侍女,见对方娇俏可人,面色羞赧,当下心情大好,便暂时忘却了不能品尝美酒的心酸。

沈青江见陈璟的样子,也不忍再逗他,便说道:“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养好了,自然让你喝个够。”

陈璟有气无力道:“酒倒是好说,长赢,我感觉丹田空虚,四肢虚浮,我什么时候能习武啊?”

沈青江端着杯子的手一抖,杯子里的酒在了手上,仿佛血痕一般。他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不着急,你先养好伤,我慢慢想办法帮你调养。”

陈璟大剌剌地说道:“那我可指望你了,反正我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要是治不好我你就得准备好银子养我一辈子了!”

他这话是开玩笑逗沈青江的,可落在沈青江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滋味。

先不说他身上受的大大小小的内伤和外伤,那失魂丹本身就会掏空他所有的内力,陈璟原本以为,武功这种东西,重新练就是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根基已经被毁,即便重新开始,他也无法再达到昔日的成就,再加上他受的内伤太过严重,丹田受损,根本无法重新聚气,沈青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他这辈子,怕是无法习武了。

沈青江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太过厉害,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笑着对陈璟说道:“那你可得先叫一声义父来听听。”

陈璟白了他一眼,道:“这人真没良心!”他转过头去对小侍女说道,“小美人儿,喂我吃颗葡萄呗,我还没在这寒冬腊月里吃过葡萄呢!”

小侍女笑意盈盈地为他剥了颗葡萄送入口中,陈璟咂摸着把葡萄肉咽下去,低头吐籽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落寞,但眨眼间便消逝,他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恩,过了美人手的葡萄,更甜了。”

陈河闷不作声地喝了杯酒,尚尧的脸别过去,看不清表情。

陆谦看着桌上众人的样子,心下对于陈璟的情况也了然了几分,便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孙猛说道:“对了义父,今早上朝时,你有没有发现陛下的脸色有些不对?”

孙猛回想了一下,说道:“嗯,好像是不如我走之前气色好,脸上总透着些黑气,精气神儿也不好。”

陆谦道:“前些日子陛下让我去寻那血玉桃花的下落时,我曾近距离观察过他的神色,我那是便觉得他的唇色要比常人重一些,有点青紫色,而且听陛下身旁的大太监刘喜讲,陛下那段时间一直昏昏沉沉的,总犯困,而且睡着了便很难叫起来,有几次险些误了早朝。陛下一项勤勉,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这种情况。”

沈青江道:“听着像是身体出了问题,那血玉桃花的真身,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便是红宝灵芝,陛下突然让人去找此物,难道是为了自己用?”